“好。”
冬夜的寒风冷冽,蔚非尘这一字却好似滚烫的火焰落在殷九霄冰凉的心头,让他如释重负,愣了许久后,复又朝着蔚非尘深深作辑。
当殷九霄腰部弯折到一半,似乎双腿一软,向着地面就要跌去,嵇远寒一直站在旁边注意着殷九霄一举一动,迅抄起主人的腰,让他靠在了的身上,再定睛一看,殷九霄彻底昏了过去。
“蔚老弟,毒老怪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一份麻烦?”毒无榭明知故问。
蔚非尘看了毒无榭一眼,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到我这里来,想必是研制出了阴毒的解药?”
毒无榭用手挡住嘴唇,凑到蔚非尘耳边轻语。
等说完后,蔚非尘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朝嵇远寒看过来。
嵇远寒与之对视,但蔚非尘已经看向了殷九霄,不明所以地苦笑了一声,而后竟是一脚踩在毒无榭穿着草鞋的脚背上,磨牙凿齿地冷笑道:“你这个老不羞。”
毒无榭毫不生气,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揽了蔚非尘的肩,亲密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愿意,但这可是我制毒上的又一次收获。”笑声渐消,他无比真诚地望着蔚非尘,眼神里似有叹惋,语气微沉,“我要回西域了,今日就是和蔚老弟你告辞来了。”
反观蔚非尘一派洒脱,笑弯了眼睛:“我没什么好送给毒大哥你,就送四字,一路好走。”
毒无榭重重地拍击蔚非尘的肩膀:“能在此地认识你这位老弟,是我毒老怪百年之幸,就此别过,珍重。”说完,看了嵇远寒一眼,随即从包裹里摸出又一次漆器四方小盒,扔给嵇远寒,指了指脸上,“每日涂一次,连续五日,保管药到伤除。”
语毕,忽然像个顽童一般拍了一记蔚非尘的脑袋,躲开蔚非尘反手打他的一掌,大笑着甩动破烂的袖子,潇洒而去。
毒无榭和蔚非尘知道,经此一别,便是永别。
嵇远寒只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却又不明白是为何,看了毒无榭的一眼,冷夜寂静,那个大摇大摆地远走的老人抬起袖子似乎抹了一把脸。
****
殷九霄感觉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然而意识朦胧间,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焦急地呼唤自己。
“主人!”
是嵇远寒。
紧接着,唇上被一片冰凉且柔软的轻触之感,这种感觉让他愣怔,与此同时,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温度,但不多时,又重回冰凉。
慢慢的,冰冷的身体逐渐被一种古怪的物质包裹,好似一点一滴融进了丹田,让殷九霄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他稍不注意之下,这份温暖突然变成一个火球,开始朝着他的四肢百骸游走,将他的身体带入了另一冲奇妙的境界。
有别于身中凝火毒的烧灼痛苦,就像是骄阳照在身上的光与他融为了一体。
在这个他独自存在的世界里,徜徉在舒适氛围里殷九霄眼前忽然浮现了七岁时的一幕,无比清明。
阴森幽暗的地下山脉里,精神矍铄的阮正卿怀里抱着感染风邪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殷九霄。
阮正卿的对脸上有一条长又宽的疤痕的中年人,眼神里有着不舍,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心:“师弟,此次我带翊儿离开,不知他年何日再见。”
中年人,也就是蔚非尘摇摇头:“永无再见之日便可,翊儿可以平安喜乐便可。”
双方沉默良久,阮正卿再次开口,却是问道:“那对火夫早已入土为安,真的不……”
蔚非尘打断道:“我与绮琴的心愿从始至终未变。”他神情肃然,做了个请的姿势:“谷主,此地阴毒之气过重,不宜久留。”
在离开之前,殷九霄趴在阮正卿的肩膀上,微微睁开迷蒙的双眼,往站在身后一动不动的蔚非尘看去,与对方的狐狸眼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中年人在哭,可揉了揉眼睛,那人已转身重坐回了刻有“轮迴谷”三字巨大石碑的下方。
而不远处的山体之下,立着一座坟包,坟包上插着一块木牌,他已看不清上面刻了什么。
那之后师父带殷九霄赶往塞外化昔的客栈,风邪初愈的那日,师父突然提起是否还记得离开地下轮迴谷时,他与师弟说的是什么。
殷九霄那时候脑袋还有些昏沉,不明所以地反问:“师父你说的师弟是哪个?还有地下轮迴谷是哪里?我们的轮迴谷可不在地下。”
再三确认殷九霄是忘了前往原敦荒漠的所有,师父叹息道:“翊儿,是为师在说胡话呢,快喝下这药,早日好起来。”
当他再次睡过去时,恍惚间,他听到了师父的喃喃自语:“为师本想告诉你真相,但既然你全都忘了,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吧。”
……
他全都想起来了。
想要睁开眼睛,不论是四肢还是眼皮都仿佛陷入了沉眠,无法随心而动。
心乱如麻之际,丹田内好似要炸开了一般,有人对他厉声喝道:“抱元守一,是想走火入魔吗?!”
熟悉的声音蓦地震响心神。
殷九霄下意识地收起了杂乱的思绪,不久之后,全身心放松下来,又回到了先前暖洋洋的境地,这种感受类似练功打坐时内力逐渐充盈的感觉。不过因为他武学资质过低,丹田内力极少,所以过去每次打坐产生一点便足以铭感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