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着容锦的背,将茶水送到她唇边,冷淡道:“不过随口逗你的而已,值得为他急成这般模样?”
喉头似有腥甜之感,容锦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茶水,才勉强压了下去。
她有气无力地倚在沈裕肩上。
温软单薄的身体很轻,像是朵留不住的云,用力些,就要消散了。
沈裕卸了些力气,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稍稍安定,将声音也放软了些:“锦锦,不要再同我置气了,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容锦轻笑了声,替他补完未尽之语:“……除了自由。”
沈裕想要的,就是她当一只乖巧、听话的金丝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解闷的存在罢了。
她从前装得了一时,可若要一辈子如此,就太为难了。
沈裕不语。
“这世上,容貌胜于我的大有人在,愿意受你摆布的,兴许也不少,”容锦低声道,“你又何必非要与我互相折磨?”
两人这样亲密无间地依偎着,可她却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诛心的话。
沈裕的心像是沉进了寒冬腊月的冰湖之中,好一会儿,才缓缓反问道:“你以为,我只是贪图你的样貌吗?”
他抵着容锦的肩,将两人分开些,定定地看她的反应。
沈裕并无疾言厉色,但只要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已是气急。若换了旁人,此事怕是已经跪在那里请罪了。
容锦并没答,只是将衣襟扯开些。
如霜似雪的肌肤之上,昨夜那场荒唐留下的痕迹十分刺眼,只是如今再看,少了几分旖旎,更多的则是无声的控诉。
沈裕哑然。
他那时是被情|欲与不甘冲昏了头脑。
既恨容锦昔日舍自己而去,也怨她不肯低头,甚至想祈求她如当初那般,撒谎骗骗自己也好。
可她半点回应都不给。
到最后,他近乎偏执地想要在她身上留下些什么,用以填补怎么都难以满足的、空落落的心脏。
他的自制力在容锦面前,总是不堪一击,兴许也确实掺杂了私心与发泄的意味,令他如今无可辩驳。
窗外雷声大作。
酝酿了大半日的乌云,落下成雨,不过顷刻之间便成了漂泊大雨,透过半开的菱花窗溅入房中。
竹月正要来关窗,瞥见两人这副情形,僵了一刻,随即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沈裕这才回过神,替她掩好了衣襟,低声道:“既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是夜,沈裕宿在了书房。
容锦此举本就是铤而走险,与沈裕对峙时,背后甚至出了层冷汗。
见奏效,才终于得以松了口气。
接下来几日,两人一直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
沈裕每日归家后,会与她一同用晚膳,兴许会说上只字片语,有时也会一言不发,而后依旧往书房去。
月底,苏婆婆终于回府。
她这些时日在山上静心礼佛,对家中之事一概不知,从竹月那里得知容锦的消息后,连衣裳都没换,便径直来了听竹轩。
容锦的病依旧不好,人也憔悴得厉害。
苏婆婆一见,便知道人恐怕不是心甘情愿回来的,心下叹了口气,暗道了声“孽缘”。
当初沈裕回京时,连伤带病,比容锦现在还要狼狈些。
他原吩咐了,不准将此事告知苏婆婆,只是才将朝中的事情理了个七七八八,便病倒了。
高烧不退,昏迷数日。
苏婆婆一直守在身边,听他昏迷之中反复念着“容锦”的名字,再三逼问,才终于从成英那里得知了江南之事。
在那以后,她也曾旁敲侧击地数次劝过沈裕,许多事情强求无益,到头来不过伤人伤己。
只是他已弥足深陷,又哪里听得进去?
到如今一语成谶。
苏婆婆拢着她的手,无奈道:“你受苦了。”
容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红了眼,看起来十分委屈。
苏婆婆本就喜欢容锦,见此,更是心软得厉害,缓缓道:“莫哭,婆婆再帮你劝劝。”
容锦先前说想吃苏婆婆亲手做的桃花酥,不过是一句托词罢了,但为此,苏婆婆还是亲自下厨为她做了一笼。
晚间亲自送了过来,又专程绕去书房,见了沈裕。
她了解沈裕的性情,并没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而是先提了这些时日在禅院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