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了一趟蕲水,柳兴生的操练抓得紧,这让他很高兴,把他几个老部下好好地表扬了一番。
从蕲水回来后,他又去了麻城营。
麻城营的把总叫余致良,三十多岁,本地人,是赵文伟提拔上来的。
麻城营是黄州守备辖下最大的营,有三百二十人的定员,但实有营兵不到两百人。
向枫第一次来巡查的时候就要余致良招兵,今日来一问才知仅招了十多人。
明代的营兵和卫所有两种不同的兵源,卫所的兵源来自各军户世代固定应征,而营兵大多自行在民间招募,也可以直接从军户中征召,但要朝廷的许可。
向枫问招兵难的原因。
余致良一脸无奈道“向守备,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这里的人宁可上山为匪也不愿当兵,把嘴皮说破了也没人肯来,去信那个破教的倒有不少。”
向枫有些意外“什么教?”
余致良道“就是罗教嘛!前些年,一个姓殷的人号称罗祖转世,早先是他从江西传过来的。这几年,黄麻一带的民众信这教的人越来越多,连自家祖宗都不敬,一心敬着那个啥无生父母,每年六月初八都聚众烧香,声势浩大得很,我们营里也有不少军士入了教。”
向枫当即道“老余,营兵绝不能入教,这条要作为军规。多对军士们宣讲道理,若不退教的就按律处置,宁可兵营里无人,也不可养一群教徒——这个绝不能含糊!”
向枫对这罗教多少也听说一些,自白莲教衍生而来,打着信奉无极老祖的旗号惑众,蕲黄一带信此教的也大有人在。那些教众不信君王只信教主,世道越乱信教的人就越多,被洗脑后的教众往往一呼百应,破坏力极大,他对这个很敏感。
余致良点头答应了,说马上着手安排,随即他又问道“向守备,锦衣卫的刘卫使从京城回麻城了,你去拜见一下不?”
向枫问道“刘卫使?哪个刘卫使?”
“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刘大人啊!他因冯保的事受了牵连,现在老家里赋闲呢!听说湖广三司衙门的很多官员都去拜会过他了。刘大人原先就是当今圣上的贴身护卫,都说圣上过段日子还会启用他的。”
向枫“哦!”了一声,他听说过刘守有此人,这人对张居正的新政也颇为支持,没想到他回了麻城。
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的确是够牛气的了,同是官秩三品的卫指挥使,但人家是上直亲军卫,不是董冲这些地方卫使可比的。
向枫当下笑了笑,说道“还是算了吧,我一个小守备去凑啥热闹,人家也不见得会见。”
向枫没有去拜会刘守有,没想到刘守有却派人来找他了。
从麻城回来后不久,向枫就收到刘守有派人送来的书信,信中先对黄州营兵的治赌惩霸之举予以肯定,说麻城之风气为之一变,后又提及麻城一带的民众信罗教者甚多,军户及营兵里也大有人在,他特意来书提醒黄州卫使和守备要注重对此事的防范,以防滋生事端来。
“这人还有点眼力见,他能当上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不全是靠恩荫。”向枫读完书信后暗自想道。
既然人家都主动找上门来,再不去拜会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向枫于是又去了趟麻城,在余致良的带路下拜会了那位权倾一时的刘守有。
刘守有四十来岁,一看就是那种一肚子世故和老练之人,在向枫面前架子端得也有些大。他对向枫的拜会并无多大意外,也不与向枫聊营兵和罗教的事,倒是对向枫本人有些感兴趣,问了许多向枫原来的事,一直问到他去蕲水当了把总为止。
刘守有捋着胡须道“向守备这短短几年升迁可不慢。我此次回麻城,也听说了你在蕲水和黄州任上的一些事,觉得有点意思——你年纪轻轻,敢作敢为,是个有才能之人。”
向枫欠身道“刘大人过奖了!承蒙朝廷厚爱,向枫只是运气好罢了。”
“此言差矣!”刘守有摆了一下手,“这官场之上,最难得的就是运气二字,哪怕你才学再好,没有运气也是白费。”
“刘大人说得是!”
“呀!听你先前之言,我倒是想起一个事了……前些年,你们几个参加校试的湖广同乡,曾去过张太岳府上,听说张太岳还与你私下有过交流,对吧?哦,还有,你就是那次校试考核第一的那位……这就难怪了!”
向枫顿时很惊讶,问道“这些小事刘大人也清楚?”
刘守有呵呵一笑“对锦衣卫来说,这天下就没有小事,也没有我们不晓得的事,就看我们记不记得了。当然啰,刘某如今也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今日说说这些只当闲聊,向守备莫要在意为好。”
向枫道“刘大人尽忠为国,不论身处何地都为圣上分忧,实乃向枫学习之楷模。”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守有听了又是呵呵一笑,态度随和了许多,还让向枫有空可随时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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