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元懂现乘坐一路马车的师兄看起来比他还要虚弱,脸色苍白举止无力,嘴角紧抿一言不,纯黑沉静的眼眸跟看死人一样看着萧竟,明明站不稳却固执得不让任何人搀扶,越过众人径直走上前,甚至连背影都透着一股薄凉冷漠的气息。
萧竟将孩子交托给左连仁,紧紧注视着元玉谈,数次想开口都被对方一记冷眼给堵了回去。
见状,元懂幸灾乐祸跟上去,一脚插在两人中间,不出意外被萧竟一巴掌拍走。
虽然天未完全亮,寺庙中却人挤人好不热闹,原来今日是三月一回的庙会,众居士信徒从四年八方齐聚而来,一大早便堵得门口水泄不通,只有一小和尚立在台阶上维持秩序。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乱,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住持来了!”
众人顿时如河流水一般往前探身拥挤,元玉谈被挤得踉跄两下,双手攀附在一旁的狮子像上,这时一只大手圈过他的腰身提起,趁着人流混乱,他几乎是双脚悬着被人带进了寺庙里。
在院内僻静一角的菩提树边上,萧竟稳稳放下元玉谈,目光灼灼道:“还站得稳吗?”
元玉谈刚沾地就退后两步,冷着眉眼谨慎查看四周,并没有理人的意思。
萧竟自知理亏,盯着他凌厉紧绷却又软得红的唇瓣,不敢上手摸更不敢上嘴亲,老老实实俯身凑近过去轻声哄:“宝贝,我真错了,我誓再没有下次了,我绝对说到做到。”
元玉谈瞪着他,隐忍不了一路,此时终于生出气来,凉凉嗓音带着几分纵欲过度的嘶哑,话里话外都是嘲弄:“信你不如信骡子会上树。”
“哪家骡子会上树,我不信除非你拉出来给我看看。”
“宝贝,你看看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真的,下次那种事情我绝对先征得你的同意。”
元玉谈抽出背后流云剑,横在萧竟身前,不冷不淡道:“知道我以往是如何处置山下淫、贼吗?”
闻言,萧竟浓黑眉毛立马竖起,急着追问:“你还遇见过别的淫、贼!什么时候?是哪个不要命的?”
元玉谈一愣,嘴里话顿时全忘了,气道:“你别打岔!不然现在我就把你阉得干干净净。”
萧竟莫名下、身一凉,乖乖闭上嘴。
元玉谈算是现了,萧竟此人不同于常人,任何威胁言语到最后都会变成胡搅蛮缠,遂咽下口中话转身就走,压着火道:“下个月你别进我屋。”
萧竟紧跟其后,刚要拉人手,就听身前那人冷漠道:“也别碰我。”
萧竟不敢在他气头上惹事,老实跟着,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道避人耳目直至陈百悦失踪的后院。
院中一排屋子,用于提供庙外人士落脚休憩,虽简陋却布置规整。每间屋子单独配钥匙,门上挂锁完好无损,窗户也没有毁坏痕迹,跟着伺候的下人也说自家主子在屋中从未出门,却光天化日之下无故消失。
元玉谈进入屋内,只见屋中央摆放一圆形浴桶,桶内水早已冰凉,陈百悦的外袍里衣规规矩矩放在木挂钩上,床上被子叠起,桌上摆放着未来得及引用的茶水。
萧竟在一旁道:“寺庙里也不忘洗澡,洗完澡也不穿衣服,真是骚气。”
元玉谈瞥了他一眼,萧竟立马改口正色道:“确实奇怪,他赤身裸、体的,走不远,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没了,难不成这屋子会吃人。”
元玉谈蹙眉,细细查探,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随口问:“信件上还说了什么?”
萧竟走到他身侧,道:“不用担心,他身上有定位仪。”
元玉谈深吸气,努力克制平静:“你怎么不早说?”
萧竟拿出一八角圆盘,平放桌面静待指针旋转,片刻眉眼一敛,道:“在地下。”
脚下地面坚固完整,元玉谈踩着走了几个来回,并未现蹊跷。
萧竟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幽幽道:“洗个澡也能闹失踪,总不能是遇见采花贼了吧。”
刚说完,屋内光线突然变暗,道道铁墙如同生从地上冒起,“嘎吱”一声,脚下平坦地面忽而深陷,如同张开大嘴,萧竟快揽过元玉谈,两人身形一起往下掉落。
不知飞落多久终于碰到硬地,萧竟寻了一处干净地方放下元玉谈。地洞里漆黑无比,地上有点湿滑,踩上去黏糊糊的,寒气直扑全身。头顶早已望不见那间庙里小屋,只有半空崎岖的阶梯小道,盘旋上百个弯,直通黑暗深处根本望不到头。
元玉谈转头,见萧竟正看着他。他的眼睛锋利而明亮,即使在黑暗里也炯炯有神,黑色外衣在下落时被嶙峋石壁划破,露出一截带着血痕的结实手臂。
两人安静对视半晌。
萧竟忽然咧开嘴笑,干脆把破烂上衣全部一脱,露出里面挺拔精悍的上身,抬手动作时牵动腹部流畅精锐的肌肉,大喇喇地往元玉谈身前凑。
他离人很近,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好黑啊。”
未等元玉谈反应过来,他就展开手臂欺过来,嘴里念叨,“我好怕,我怕黑,还怕鬼,你抱抱我。”
元玉谈太阳穴突突地跳,抽搐着声音道:“你怕不怕黑我不清楚,不过你一定不怕鬼。”
萧竟还想再争辩两句,黑暗中一双白的手颤颤巍巍勾住了他的背,甚至还轻轻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