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市的体育场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烟花和激光的视觉表演将演出推向了最高潮。
这是原来有七海歌姬之称的女明星Fe1ix的劳军演出。
一身闪闪亮的红色高开叉吊带亮片裙上缀满钻石和水晶,烘托出她曼妙、凹凸有致的修长婀娜身材。她就像童话里美丽的公主和邪恶的女巫的结合体: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像乌鸦翅膀一样闪着光泽;美丽,转瞬即逝的天真却又混合着神秘难测的危险诱惑,像变幻不定的液体图案一样,在她长长的睫羽和柔媚的眼波中,花火一样时隐时现。
在全场帝国军人观众、场外眼巴巴的巴比伦土着的再三安可,她三次谢幕后,终于得以回到后台的化妆室。化妆室里堆满了巴比伦名流、艺术家和Fe1ix的影迷送来的花篮。仔细看,竟然还有王簦赠送的礼物和贺卡。
她的丈夫、走私贴标假名酒家的老逄克的侄子,庞巴迪-朋克先生,在后台献上鲜花和殷勤的问候。
“亲爱的,你真是容光焕、魅力四射!所有人、整个巴比伦城都为你倾倒了!”
Fe1ix点上一支细长的骆驼牌女士香烟,袅袅的薄荷味烟雾升起,她脸上那充满了女人味、甜的快溢出来的笑容,像被卸妆油溶掉了的油彩一样骤然消失了。
“我是一代歌姬、歌坛天后,今天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要低头给这群又脏又粗鲁的大头兵卖笑不说,我倒成了二等人!我又不是那街边的娼妓!”
小逄克赶紧制止了她的抱怨,战战兢兢地左右顾盼,“你还是少说两句。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要是叫帝国军方听见了,小心给我们安一顶叛逆不忠的帽子!”
与对外界宣传的Fe1ix是为了“到新国土(南奥丁)展”“用歌声团结新国土”的冠冕堂皇的说法不同,小逄克算是带着Fe1ix逃难回到b市的。Fe1ix原以为自己嫁了个商界新贵、又在南部国土有产业的世家,结果不想逄克一家虽然归化的早,但他们家中血统尽是新人类。隔离政策一下来,小逄克在银京都的人脉圈立刻不灵了,不光家财被各种名义的“良民税”“帝国捐”收了个七七八八。过惯了贵妇日子的Fe1ix变卖家产,才买到两长让庞巴迪投亲奔友的船票。她收拾细软,把这么多年收集的饰、古董、家具、财货装了4o个大箱子,打算一起运到南奥丁继续舒服日子。结果不知是战时运输不便丢失还是有人贪财故意想吞掉,这四十箱行礼就这么了无音讯了,到了巴比伦,连原来的生活也不能保持了,连住的地方都要没有了。Fe1ix得知从业几十年的积蓄一朝化为烟尘随水漂,想到未来日子的艰辛,不禁又恼怒又绝望,悲从中来,忍不住要抽泣起来。
庞巴迪-朋克只能安慰道:“我们可以先在我叔父家安顿。”
Fe1ix皱眉道:“再怎么说也是叔父,你不是说他为人吝啬,从小对你就不亲。肯定是要看人眼色的。”
庞巴迪-朋克自知老逄克一家不好相与,只是由于囊中羞涩不得不寄人篱下。他从小父亲早亡,因此很能忍耐,只说:“等这次演出的钱拿到手,我们经济情况好转一些,就单独搬出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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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1ix来到巴比伦的劳军表演,在白山要塞的士兵中激起了一阵狂热的潮流。
Fe1ix少年家境贫寒,十几岁就出道演出,早年是清纯的少女偶像,后来上了年纪,往歌唱和成熟女性魅力上转型,都大获成功。在影视歌三栖都展得很好,有一大批跨年龄段的粉丝拥趸。这一波让她自己觉得十分掉价的劳军,让婚后逐渐淡出的她又翻红了起来。
老逄克带领他的夫人和两个女儿,在巴比伦的大宅,他的妻子红彩鹤(像水桶)满脸堆笑地迎出来:“哎呀~~欢迎莅临敝舍,大明星。”红彩鹤本来是想从这两口子身上捞一笔,因此表现得十分热情。
带到接风宴完毕,探查完他们的财产后,红彩鹤没想到庞巴迪-朋克号称金融才俊,实际上两手空空,再加上一尊花钱无数的女菩萨雕像,不禁皱眉。晚上客厅,红彩鹤为表欢迎,带着家里女眷们展开了牌局,一个个手上的钻石戒指在水晶灯的映照下格外耀眼。红彩鹤心不在焉地抓着牌,此时她的心腹、老逄克家女仆总管田老妈上前,低声道:“那个菲什么的女妖精,说自己不玩牌,头疼,跑去楼上我们安排的客房睡了。夫人大度,问她有什么需要的,她狮子大开口,说,自己在银京都的女仆没带来,希望在这里找一个合用的。人要干净、麻利,模样不能太差,最好还懂文化艺术,又能帮她美容妆。”
这是3oo-4oo年前人机对立之前的时代,(对他们来说是古代)时常见的机器人maid产品的功能要求,但第四次世界大战aI起义之后,就渐渐不用机器。正逢此时,克隆人和机械改造人被推入市场,于是大量的新人类就承担了这种低层服务角色。Fe1ix所说的是银京都常见的女仆市场的要求,并不算挑剔。但在巴比伦,由于原来是新人类城市,所以这种工作分工就较为少见,而且提这种要求往往被视为对新人类的歧视,还引起过游行抗议。隔离政策让这个市场在巴比伦重新兴盛了起来,目前还处于良莠不齐的状况。
但对于红彩鹤来说,这简直就是来自银京都的时髦女星,对她这个外省的地方权贵主妇的挑战。她不禁气得眯起眼睛:“矫情的妖女。按照辈分,她不过是我的侄媳妇,应当跪在地板上给我做饭伺候我的——到下城区的劳动市场随便给她找个家政妇就行了!还懂文化艺术,还会美容美?!田妈妈,你会美容美吗?”
田妈妈羞红了脸,也只能顺着女主人的心意答应:“这都是在银京都这种大城市混的、下贱女人的做派。夫人,你这么高贵的当家人,怎么能和这种狐媚子一样呢?”
红彩鹤听了这话,内心中立马觉得又体面又高贵的自己,比那个卖笑的过气女明星强了不知道几百倍,不由得抬头挺胸,道:“这种不检点的女人,妓女管理所可真是为了这群狐媚子设立的,就该教她们好好领教一下我的手段!”
男傧相们在花园中悠闲地享受晚饭后的散步,市长被簇拥着走过去。红彩鹤隔着落地的玻璃窗子看见,示意大女儿代替了自己的牌局,驾着珠绣小包就跑了出去。
“尊贵的市长大人,您能莅临寒舍真是我的荣幸……”红彩鹤推起层层叠叠的笑意,婀娜地弯曲身子行了一个矫揉做作的礼,让她身上紧绷绷的绸缎礼服掀起无数肉的褶皱。市长被她的殷勤的举止和滑稽的身形逗笑了,鞠躬道:“逄克夫人。”红彩鹤屏退左右,将市长引入玫瑰园中的凉亭,眼神机灵地道:“市长大人,那个妇女健康管理会的会长……”“哦!”市长突然想起来,“你再等等消息吧,军方那边还有些异议。按照原初人类的法律,卖淫买春行为是不为法律所容的,他们觉得,单独成立色情业管理处,是文明倒退的表现,所以那边还在犹豫。”红彩鹤眉毛一挑,谄媚地道:“哎~贩夫驺卒娼家妓馆,这是从古就有的职业,禁不了的!巴比伦市都是些新人类,又不是真正的原初人。还望市长多多美言,再说,对于税收,这是大大的好处啊……”她说着把小包里的金条塞给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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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si现白巢和水系连接**
sisi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戴着口罩,开着电动清扫小车在地下宫殿一般的b市地下输水工程中行进。到了这里才现,巴比伦市的“地面”就像它这个传说的名字,简直是一座空中的花园,地面以下,则层层堆叠着供给这座城市各项功能的输送管道:地下商业层、公共交通层、物流运输层和液体类供应层。
位于最下层这城市的地下输水系统,像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古朴、幽静而井然有序,但也像地下宫殿一样空气潮湿、混合着来自地下的水汽和常年封闭的霉味儿。高高的混凝土拱券支撑起像科隆大教堂那么高的地下空间,截面总体能感到是上下大致呈巨大的圆筒形,作为共同沟来说,尺度有点过于大了。给水、污水、雨水巨大金属管道像高公路一样分层吊装,驶向不同的分区。脚边的自然输水渠像是古罗马的遗迹,整齐堆砌的砖块,马赛克上的字迹充满了古代河道的氛围。这条河道是作为自然排洪和蓄水的河道,甚至还像古代的河流那样,充满了鱼虾和滑溜溜的水藻。只是由于常年不见天日,只有昏暗的灯照明,这里的鱼虾眼睛都退化,身体透明。
在离开市中心的地方,地下输水宫殿每隔一段距离会有通风和采光的圆井。sisi抬头,觉得这里距离地面至少有几十米的距离,那圆形的日光投影在幽暗的地下宫殿,随时间的变化而转动,颇有一种古代遗迹的韵味。
sisi工作完成的时候,就开着电动小车在不属于她负责的区段“探险”,有的时候会驶出去很远。她注意到,她总是驶入一个电子地图的空白区,那里写了“备用区域,闲人勿进”,但是她在那边缘试探了很多次,似乎没什么问题,于是就自顾自地开始了自己的“探险”,玩的不亦乐乎。这种地下的隔绝让她觉得自己和头顶那个世风不古、开始动荡的城市有了一种安全的隔离。
很多人失业了,原来踌躇满志的大学生,只能在b市的官僚系统混个最底层的打字员。股票一落千丈,物价也不稳定,很多海边上的小摊子开了又倒,原来漂亮、繁华的海边集市也开始萧条。黑市上奢侈品、香水、钻石却依然很热门,水兵俱乐部更是灯火达旦,笙歌乐舞。
下城区的治安开始变得不好,小偷小摸时有生,后来飞车抢劫也不少见。
每天晚上,格雷大叔都会让凡妮莎来车站接她。
其实她也有点疑惑,以前同一个街区的安妮特是怎么有一天,突然变成一个尖鼻子尖脸、浓妆的“时髦女郎”,在大家都开始节衣缩食、精打细算的同时,她手上、脖子上的钻石、名牌包倒是更多了。听说安妮特已经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女郎帮”,每天和她那群身材非常昂贵的女伴一起风姿招摇地走在街道上,在社交网络上炫耀自己的新的战利品。sisi有点羡慕她们崭新的衣衫和昂贵耀眼的饰,她想,若是安妮特拿来这些闪瞎了眼睛的东西在她面前晃悠,她自己也不一定能拒绝最后一份工作。
“女孩子就是要及时行乐啊!”“社会就是这样,懂得利用潮流的人才能实现阶层跨越!”“别的都是假的,做女人,男人不可靠,但钻石不会骗人,金钱不会背叛你!”
凡妮莎有时候斥责她们做了坏榜样。她们不在乎地笑笑:“修女,清高的人就是要挨穷!”“你不过是嫉妒我们受人欢迎罢了,卫道士、老古板!”她们后来逐渐壮大,在歌舞伎町好像还形成了自己的一个帮派,和其他团体抢客源。由于sisi的世界语很好,安妮特还特意请她下午茶表示“重视”:“若是你加入我们,我们海滨帮的公主一定能把下城帮的那群小贱人从头牌的宝座上赶下来,到时候歌舞伎町就是我们的夜晚了!”
sisi犹豫了一下,她真的挺想要更多一些的钱的,当清洁工的工资只有最低保证工资,除去一家人的生活费就不怎么剩下了,让她的生活都窘迫了起来。薇莎(可以算她的妈妈)和姥姥都不得不重操旧业,在市场上卖果子和糕点补贴家用。她很怀念收入比较宽裕的时候,那时她不光能补贴家用,每周还可以去喝咖啡、看电影和跳舞。这次Fe1ix来到巴比伦,她都没钱买哪怕最远的体育场看台票去看——大学的时候,她和同学可是经常去听室内音乐会的。
而且安妮特对她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们店里都是合法经营,只是陪客人聊天,卖卖酒什么的,绝对不会做你想的那些违法犯罪的事情,是很规矩的!”她也很多次路过那装潢华美的歌舞伎町,店里华美的灯饰、袅娜美丽的女侍应,都和这个萧条的下城区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她也忍不住想要走进店里看看。
但最终阻止了她的,大概是她那个老顽固的爷爷(其实是姥姥的恋人)留下来的一张“优秀工程师金质奖章”吧。新人类的家庭,虽然模仿了人类的家庭结构和情感,但血缘上其实很奇怪,比如薇莎是她的养育者,却不是她血缘上的母亲。姥姥只是代孕了薇莎——她们一家三代人都没有血缘关系。虽然有这么奇怪的家庭关系,但“爷爷”还是让她觉得,她应该做点这方面的工作。
自尊心和理想自我,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东西。
“专业不太对口……”sisi让人感觉非常搪塞地说这个理由。安妮特肯定不相信,白了她一眼,但还是不死心:“你不是认识白山要塞的帝国水兵吗?——听说还是飞行兵?他们很有钱的好么?只要傍上一个,吃穿不愁不说,还没人敢欺负你!你不知道,最近听说要成立什么妇女健康管理会。说白了就是要抽我们的营业税,铁公鸡!太可恶了!”安妮特倒是很友好,乐呵呵地跟sisi说在上城区的经历,那里的商业场所的华衣珠宝多么琳琅满目,音乐厅剧院有多么富丽堂皇,中心区的餐厅有多么精美可口、价值不菲的菜肴,私人会所中又是多么低调奢华、别出心裁。她一边学着水兵们的北方世界语口音,说他们是多么怕热,看到南奥丁大6姑娘裸露的皮肤又是多么兴奋。有多少英俊的青年、有钱的权贵为争抢她的陪伴而争风吃醋。她一边夸张地卖弄着餐盘里的甜点,一边道:“你不知道,这厚烧多士、手打柠檬红茶,在上城区精巧的甘纳许、马卡龙和红色心形蛋糕的对比下,是多么土而粗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