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昌遇短暂的爱情破灭了。仿佛是又一个为了功成名就抛弃旧时妻子的烂俗的故事,他有些恍惚,不知道在那些枪林弹雨、烽烟火海中悸动的感情,是否真实存在过。如果那情感在刀山火海之时还那么真挚那么坚定,又是怎么在日日的庆功宴、工程长官封赏、加官进爵的日复一日中消失了呢?
这时嗣人却爆了平权运动。就像克军所预见的,由于战时嗣人广泛参与了支持生产的各个部门,他们已经将“战争英雄”的申昌遇看作了英雄和偶像,实实在在的功绩在普通民众中的号召力,尤其是那些共同为战争奉献过的民众中,是比风流韵事有号召力的。恰逢白虎内城的嗣人为了他们待遇和硕人差别太大而产生了反动情绪,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白虎内城爆了大面积的抗议示威,以申昌遇桃色事件为引爆点,嗣人情绪沸腾。他们打出条幅,支持申昌遇爱情自由。申昌遇爱情破灭了,却要背着“爱情自由”的政治牌坊。
英吉拉因为刺杀事件被内廷拘捕,判处流放。清明虽然不是策划者,但知情不报,玩忽职守,滥用职权,数罪并罚,革除工程长官的职务,查看。
梅司正式任命卢元令担任总取缔。卢元令展现出杰出的政治能力,用“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编造了一个申昌遇追求的是翱翔天空的自由、追求的是自我实现的故事,打申昌遇去飞行学院教书、训练,用忙碌的工作转移他和大家的视线。同时,注意让梅司和十二姬、克军和十三姬、天琴星和十四姬多多出现在媒体上,打造出母慈子孝、注重家庭的媒体氛围,力主嗣人要回归家庭,照顾子嗣才是嗣人第一社会要务的舆论风向,弹压嗣人的反动浪潮。
克军出面颁布了“提高嗣人待遇讨论意见”,又将缓和社会矛盾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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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工作被停掉之后,几乎要患上忧郁症。此时,庞培对她伸出了橄榄枝,邀请她到新收复的萨宾沙洲在马岛地区的新区域上工作,为庞培建立自己的空中轻骑兵。庞培看到了在百年战争中空中轻骑兵挥的巨大机动优势,野心骤起,清明接受了邀请。
这是被关押的阿重瑕和元老院的一步棋。——元老院嗅到了克军意图称元的政治方向,他们愈感觉到自己的权力被压缩,于是改换门庭,押宝庞培作为复起的势力。十一姬恢复健康,告诉秋原君,是阿重瑕告诉她的,如果叔叔(克军)将他带走,就让她饮下了一杯棕色瓶子中的东西,就可以保证阿重瑕的安全。
秋原君戴罪,但还是在收到十一姬的信息后,选择来找到梅司商量。
“我不知道阿重瑕导师竟然是心机如此深重的一个人……伊为了将王上从荣誉的高位上扳倒,竟然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利用十一姬对伊的信赖和依恋之情。”
梅司同意内廷三司以谋杀罪调查阿重瑕对十一姬的迫害,克军看着他仍有不忍的样子:“我们需要谈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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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肩走在天旌阁背后宽广的镜宫园林中,曲折的内海花园恬静的海岸上。海风刮起乱红的落花,扑在身上地上如同一阵落雪。
克军像个小猫一样好玩又有点不满地甩着头上的花瓣,梅司个子高,帮把她头顶的花瓣拈下来——他们突然现,好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的举动了。两个人都要开口说话,却都收了声。“你先。”克军道。梅司说:“不,还是你先吧。”天上海鸥在气流上盘旋,克军张了张嘴:“你在这里,待得很委屈吧?”
梅司转过头去看着她,他没有掩饰,也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平静地说:“是的,我一直不能习惯。”
“我让你失望了?”
梅司想了想,道:“作为海邦的王国,你干得很漂亮。”
克军道:“可是作为妻子,干的不漂亮是吗?”
梅司转过头,道:“这里和我想得不一样,我不喜欢现在自己的身份,哪怕是所谓海邦地位最高的嗣人。嗣人,在海邦始终处于第二性的地位。——我认真地忖度了一下,我想,我也许并不适合御台阁这个职位。”
克军没有注意到他最后一句隐含的意思,道:“如果有的选,没有人愿意处于劣势者的地位,对吗?”
梅司道:“如果让你一直在梅家做媳妇,你会吗?”
克军摇摇头。“就不能找到一个我们都不处于劣势者的地方,我们都对自己满意的地方吗?”
梅司道:“可能有,但那里不是大宋,也不是海然。”
克军问:“你讨厌我了么?”
梅司回答:“长久的相处,是会生龃龉和怨恨的,但我还没有到讨厌你的地步。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不能再进一步了,或者说,不能再回到从前了——也许,从前也只是我个人认为的亲密。你担心我讨厌你吗?”
克军说:“嗯。”
梅司问(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了):“可是你没有爱过我啊。”
克军也红了眼,几乎要哭出来了:“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