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铃声或轻或重的激起了在场大半人心中黑暗的那一面,让人们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充满了恨意。
邓恒对着钱慧君冲去,想要打落她手里的铃铛,可已经被蛊惑的赤里胡却大吼一声,悍不畏死的对他扑了过来。
邓恒本可躲过,可方氏却状若疯癫的一头冲他撞了过来,“杀了你,我的悯儿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
为了避开她,邓恒只能拼着生受赤里胡这一刀,手中长剑也削向了钱慧君的手腕。
铃声一停,赤里胡的动作就慢了下来,脑子一静,他忽地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若真杀了邓恒,他逃得了么?
赵庚生蓦地也清醒过来,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将一支箭头对准了邓恒的要害。
而葛沧海也回过神来,天啊,她在做什么?坏的是王叔,关这些族人什么事?她今日要是屠尽这数百将士,日后还有何面目回噶尔汗继承王位?
叮叮,铃声又响了两下,是钱慧君用另一只手抓起了它。不过很快,手腕再度被邓恒削伤,剑尖一点,挑起那害人的铃铛往回一拨,正好落到了钱灵犀的马车上。
钱灵犀才伸手一碰,顿时感觉到一股浓重压抑的血腥之气扑面袭来,让人作呕。
钱彩凤忙扶着她,“你怎样了?”
钱灵犀说不出话来,却是拿手绢将那铃铛包起,厌恶的远远扔到车里,打算回去再作处置。
没有铃铛的钱慧君束手就擒了,失去干扰的葛沧海和赤里胡握手言和了。邓恒给邓瑾扶进了车里,他左肩被伤得不轻,几可见骨。而心虚的方氏在邓瑾凌厉的眼神中,生平头一次坐在了车外。车里已经人满为患了,还抬起了邓恒这个伤员,她能有个地方坐着回家就不错了。
“回家了。”钱灵犀握着邓恒的手,柔柔的笑,“我们回家。”
是夜,一夜北风紧,九原的冬天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钱灵犀都窝在家里养胎,安逸得不得了。邓恒以养伤为名,坚决丢下一切事务,同样安逸。
邓瑾累死累活的忙活了许久,终于气得看不下去了,果断打包闪人。带走了方氏及邓悯一干人等,并硬梆梆扔给儿子一句话,“你且快活吧,明年有你好看的!”
钱灵犀觉得身为贤妻,要适当的表现下关心,可邓恒满不在乎的拿起她吃剩的半截芋头接着啃,“无非是甩一摊子人和事来,你放心,我不叫你回去。”
钱灵犀一笑,换了话题,“皇上和钦差大人就这么走了,九原这摊子事谁来收拾?”
“总会有能人要来的。”邓恒半点也不操心,顺手扔了份今日刚到的邸报给她,“大楚已经派了使臣递了文书,决定明年也加入九原商贸了,陛下这回可以开心过大年了。”
可钱灵犀看完邸报后,却诧异的现一条更要紧的消息,“皇上收了葛沧海做义女?还封了公主?”
邓恒一笑,“还要派使臣送她回北燕继承王位呢,听说北燕的大殿下已经被正式立储了,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钱灵犀本来还有些话想问,可是想想,却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那日回来,事情的始末很快查了个水落石出。
钱慧君在被宁格绑架后,成功的煽动了他,反过来找钱灵犀的麻烦。当然,顺便能向邓家讹一大笔钱财就更好了。
只没想到的是,她来到邓家说要见程雪岚,企图混进邓府时,却不被通报。钱慧君只好假托是京城来人,求见方氏。
因为头疼方氏的闹腾,邓瑾早收拾了一处书房,并不与她同住。是以钱慧君带着宁格进来时,就只制住了方氏一人。
为求自保,也出自母亲保护子女的天性,方氏很快告诉他们钱灵犀和邓恒其实都在钱家的消息。然后,为了一箭双雕,钱慧君便让她拿了邓瑾的腰带,前去诱敌。只是此事还需要一个帮手指认钱灵犀,钱慧君不愿犯险,就让方氏设计,哄骗了看守的下人,把程雪岚弄了出来。
饶是下人们尽忠职守,再怎样也没想到方氏会干这样缺德的事,只说到方氏那儿去一下就回来,谁知道竟给她带了出去?
程雪岚被困在那样地方,日日想着就是如何出去,一听说能把她救走,还许她一生富贵,程雪岚顿时心动了。
可笑那宁格倒是当真看上这个美人,还想带回北燕去纳为妾室,只没想到未曾上手就做了阶下囚。
至于方氏,原本钱慧君答应她抓到邓恒就放了她,她想着可以替儿子借机除去这个绊脚石,所以才如此卖力。可到了最后,钱慧君连她都扣了下来,几乎要了性命。
等事情查明之后,弘德帝只让耿南塘把钱慧君宁格等一干人犯带回京城去了,至于方氏和程雪岚就留给邓家自己处置。
邓瑾倒是挺乖觉的,谢过皇上的隆恩后,主动表示要捐一笔巨款,替朝廷开那个铜矿,并打造军用宝刀。
弘德帝这才算是顺了一半的气,秘密返京了。
另一半的气,钱灵犀知道,得看邓瑾怎么处理家宅内务。不过方氏这回干出这样事来,算是生生绝了邓悯的一切希望,要是邓瑾敢把国公府或者家主的位置交给他,相信皇上一定会把他请到宫里去好好的“谈谈心”。
虽然和弘德帝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钱灵犀也瞧出来了,这位皇上是个极其护短的人。
他的外甥,他要怎么打骂都可以,但是外人不行。尤其是方氏这样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眼下敢算计天子的外甥,那下一个,会不会就算计到天子的头上来?
所以方氏走的时候,如丧考妣,生生老了十岁不止。钱灵犀想,她就算是还挂着国公府二太太的名份,回家也不过是“养病”了,此生再无出头之日。
至于程雪岚,邓瑾倒给邓恒透了个底,这丫头既是薛老太君送来的,眼下就给她送还回去。要怎么管教,往后就是薛老太君的事了,不用他们小两口操心。
邓恒觉得这法子很好,估计祖母收到这样一份大礼,日后也再生不起给自己屋里塞人的心了。一劳永逸,甚好。
至于钱慧君那儿,钱文仲倒是去求了个情。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荣阳国公府的钱家人,希望皇上不要处罚得太重。
弘德帝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不过照邓恒分析,舅舅一般这样态度,多半都会通融此许。
大队人马一走,家里就冷清了下来。钱灵犀正想跟邓恒商量,这个年要不干脆就回娘家去蹭下得了,忽地丫鬟报说房亮来了。待把人请进来,却见房亮的手中还抱着小心兰。
“陛下已经下了旨,任命我为使臣,常驻北燕。我思来想去,只有把孩子交给你们夫妻,才最放心。”谁也没想到,房亮一开口,居然是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
再看一眼邓恒,他目光清朗的问,“邓公子,你能先出去一会儿,让我和尊夫人说几句话?”
邓恒思忖片刻,微笑着把小心兰给抱了出去。
房亮依旧坐在那里,只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曾经,我恨过他的。”
钱灵犀回他一笑,“那必是有他可恨的地方。”
房亮笑了,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是啊,他是挺可恨的。在我们正在议亲的时候,突然弄出我堂兄之事,生生毁了我们的姻缘。不过,这并不是最主要的。他最可恶的是对我说,我把采蓝放在身边一直不碰,是我有问题。气得我那天晚上就要了采蓝,可第二天,爹娘就来了九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