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会十分痛苦,但我相信你能坚持下来。”
就如同当年还是稚子的他在漆黑无光的密室内被种下一只又一只的虫蛊,被老人苍老干枯的手触碰身体,血肉撕裂,直到他每一滴流出的血都染上丝丝缕缕的黑。
“凝神静气,程宝舟,你必须坚持下去,不要发出声音,你现在含住木龙珠,它堵住了你的喉管,有它在你不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不会像当年的他一样,为了维持清醒拔掉了自己的指甲,咬断了舌头,拼尽一切记住了老人所有的手法、对毒术的运用……
“……程宝舟!”他的声音如同黎明之前的黑夜里在敲击中发出悠长清鸣的梵钟,将她涣散的神志召回,迫使她重新挺直弯下的脊柱。
“坚持住,只剩下三只蛊,你必须坚持下来!”他的嗓子已经开始嘶哑。
她必须得坚持下来,就像过去那个扛过了一切磨难的孩子,他依靠着极强的求生意志和自己那被对方看中选为药源的顶尖资质,熬干了眼泪,放干了自己所有的热血,在永远无法迎来黎明的黑夜攀爬——
于是,他抬起了自己沾满污血的手,而面前是捂住自己喉管发出抽拉风箱般古怪声响的老人。
丹毒老怪死了,丹毒童子活了下来。
“程宝舟,你活下来了。”
直到此刻,程宝舟眼前已然血色一片,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她颤抖着,倒在了地上。
她闭上了眼,所以看不见面前丹毒童子仿佛要哭泣的面容,他剧烈咳嗽着,撕心裂肺,一边咳着一边拧着自己的衣袖,血水滴滴答答落下,原来赤色的羽毛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脸上。
抹去眼角滴落的血珠,丹毒童子沉默着注视地上昏睡的姑娘。
许久后他俯身取出了她嘴里的木珠子,或者说已经不能叫做珠子了,因为它原本鸡蛋大小的身体已经缩小到了拇指大小,被丹毒童子取出的瞬间便碎裂成几瓣。
虽然所剩不多,却够他撑一段时间了。
他安静注视着她昏睡的面容,想要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但他看见了自己早已沾上斑斑血渍的手,僵硬停在了空中,最终又缓缓收回。
当他亲手杀死了真正的丹毒老怪的那一天,阴霾便再也未曾散去,他继承了魔头的所有,于是成为了新的魔头。
“你知道话本子里的反派为什么会失败吗?因为成为魔头的人,如果有一天开始心软,那么他就离死不远了。”戏台下,她转头对他说道。
……
程宝舟醒来后发现自己全须全尾,还不知何时突破了灵应境,顿时十分欢喜,但仍有些不放心,特地问他:“我现在身体里还有没有虫子?”
丹毒童子瞥她一眼,不屑道:“你划自己一刀看看,血里密密麻麻全是虫卵。”
“真的假的,你别吓我啊!”程宝舟倒抽一口气。
“你现在都是灵应境了,虽然做不到像化气境那样外放灵气,但感应一下
()自己体内的情况还是能做到的,你怎么这么笨。()”
“()”
她下意识扯了扯他的脸,意识到此举不妥后正要收回手,便见他没有生气,立刻得寸进尺多揪了几把。
直到被他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开,程宝舟笑嘻嘻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话说你到底是用的什么灵药,身体竟然好转这么多,传授我几招呗?”
“这法子你学不来。”他如此回道。
丹毒童子并没有带程宝舟离开,接下来的日子他与程宝舟就在这个小村庄里住了下来,几乎每时每刻他都和程宝舟待在一起,让她有些无语:“你至于吗?虽然你帮我突破了灵应境,还给我解了蛊,但谁知道你有没有骗我,又偷偷给我下了些什么,我现在可不敢走。”
他却说:“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再留一段时日,我们便分道扬镳,以后互不相干。”
“……你确定吗?”她面露惊讶。
“嗯。”
然而最后这段时日,丹毒童子却没有做什么大事,他要么拉着程宝舟坐在草场上发呆,要么就坐在昏暗的房内写写画画,整理书籍,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要拉上她一起。
见她闲得发慌,便叮嘱她好好修炼,翻出存放在噬铁蜈蚣背包里的毒经让她打发时间,某一日他突然拉着她出门,在山野中走了一段时间,发现了一丛野山莓。
虽然个头不大,却红红的,看起来十分诱人。
程宝舟见丹毒童子摘了一个,也想跟着尝尝,却被他拦住。
“别吃了,很酸。”他咽下嘴中的酸苦,叹息一声。
原来那时小牧童最喜欢的野山莓,其实一点都不甜。
终究,是回不去了。
第二天程宝舟醒来,发现丹毒童子不见了,桌上只留了几本书和一封信,让她以后好好修炼,去更远的地方闯荡,别留在苍州这个小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