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竹走后,了尘忙碌了好一阵,我知道他一定是在为苏钰竹打点什么,但我没过问。
我相信时间久了,什么感情都会淡去。
但是得到苏钰竹薨逝的消息时,我急匆匆赶过去,他正好一身是血地走出厢房。
他和孟还舟擦肩而过的时候,看孟还舟的眼神,让我心中一惊。
那一晚下起了雪,寺中人头攒动,喧闹非常,但我看着他昏睡的眉眼,又觉得很是静谧。
听闻异邦的奸细潜在城中,埋藏了足以炸毁整座城的炸药。苏将军现时,已经晚了。为了掩护城中百姓撤离,苏钰竹一边同敌军拖延时间,一边想挖出埋在地下的炸药。
只可惜,到最后异邦引燃了炸药,苏钰竹没来得及撤离,被炸得尸骨无存。
我没敢把具体的事情告诉了尘,但是了尘伤养好了一些后,就来向我辞行。
我深知我阻止不了他,我点了头。
五年时间里,我时常会想,了尘会不会回来。那个劫,他是不是已经过了。
有一天,他忽然回来了。当我看到远处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我又心疼又难过。
他瘦得厉害,眼中的疲倦掩都掩不住。
我没有多问,我让他好好休息。
可是他的状态已经不对了。他总是咳着咳着就咳出血来,偶尔还会忘却时辰。
我心下酸涩,我想,他大概没多少时间了。
当我看到他的眼泪时,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了尘泪眼模糊地抬头,他张开嘴想说话,却被喉间的血堵得不出声音。
我颤抖着拥住他,老泪纵横。
我把他带回厢房,请了好几位大夫来看,都朝我面色凝重地摇头。甚至宫里的御医来了也束手无策。
陈年旧伤,郁气成结,积劳成疾,到如今,已是药石无医。
看着不省人事的了尘,我心如刀绞。
我教养了他二十年,他对我而言不只是弟子,更是亲人。
可眼下他躺在这里,脆弱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我守在他床边,从下午守到深夜。
子时三刻,他忽然轻咳了几声,我被这声音惊醒,急忙去看他。
了尘睁着眼,烛光之下,他眼里好似有一团火,炽热又明亮。
他看起来精神很好,我却心下一沉。
他看向窗外,忽然转头问我:「师父,天下太平了吗?」
我忍住泪,强笑着道:「天下……太平。」
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又看着窗外那黑沉沉的夜空。
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搭在床沿边,某一刻忽然很沉重地垂了下去。
一声清响,我循声看去,一个小小的木签从他手中掉落。
我弯腰拾起,看到上面沾着血迹的字:凤去秦楼,云敛巫山。
我看了眼漏刻,忽然现,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一天是了尘的生辰。
巨大的悲痛袭来,我后知后觉地落下了泪。
——他终究没能活过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