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典之日也不过剩下几天,蒙在石在长安的北里整日出没。北里鱼龙混杂,藏着太多的消息。
乌蛮想和大魏结盟,共同对付难应对的南蛮,少不了来北里讨些消息。
只是蒙在石沉思:他得位不正。是杀了父王、弟弟,才得到了这个王位。乌蛮又是南蛮五部之一,大魏凭什么不和南蛮结盟,转而和乌蛮结盟呢?
终归到底,蒙在石需要得到大魏的认可,才能坐稳王位,甚至得到南蛮整片领土。
他在长安一边与各位官员打交道,一边也在想着其他法子。
蒙在石就抱着这般心思,整日出没北里。他这晚坐在一阁楼窗口吃闷酒时,不经意地向下一望。
灯火重光,鱼龙飞舞。暮晚摇穿着男子衣袍,大摇大摆地行在人流中。
大魏民风开放,女儿家也经常穿男儿服饰,是以众人对暮晚摇的男子装扮熟视无睹,顶多侧头,觉得这位女郎生得漂亮罢了。
可是这样的女郎,来北里做什么?
暮晚摇一人行在人流中,只让方桐他们远远跟着,不要打扰她。她颇有一些兴奋,因她不曾这样一人逛街。
出嫁前她连皇宫都出不了,还要杨嗣偷偷带她;出嫁后她倒是可以随便去哪里,但是尊贵的公主殿下来北里也没事,暮晚摇就从未来过这里。
今夜她是铁定心思来领教一下北里的。
暮晚摇垂眸,转眸中眸中浮起一抹狡黠的笑。因她知道言尚今夜就在北里一处楼里赴宴。
她自然万般相信自己夫君的人品,但她也想偷偷看一眼言尚不在她面前时,是什么样子。
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暮晚摇背着手在人群中穿梭,忽然腰间被人撞了一把,她向后跌一步,一个人影已经窜了出去。
暮晚摇尚且茫然,又一道闷哼声响起,跑出去的那人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手中抓着的玉佩从袖中甩了出来。
一个高大巍峨的青年男子从暮晚摇身后穿过,大步走向那个摔倒的人前。摔倒的人口中嚷着饶命,弯身捡起玉佩的青年回头,看向明眸烂烂的少年公主。
蒙在石将自己面上的面具摘下,灯火微光照在他面上,流动温暖,而他面容刚硬俊朗,眉目深邃悠远。
蒙在石对暮晚摇勾唇一笑,将自己拿回来的玉佩递过去,操着大魏话:“他抢走你的,我拿回来了。”
暮晚摇看看他,再看看地上那个小偷。她细白手指伸出,抓住自己玉佩。蒙在石一时没有放开,暮晚摇凝眸看去。
她声音依然是他记忆中那般又软又糯:“你不给我么?”
蒙在石咳嗽一声:“在下是……”
暮晚摇粲然一笑,露出贝齿:“我认得你,你是乌蛮王蒙在石,大魏大典也邀请了你。”
蒙在石目中光亮:“你记得我?!”
暮晚摇笑:“因为我过目不忘呀。”
蒙在石没听懂她的“过目不忘”,但是看到她笑,他心中便一烫,涌上又酸又喜的情意。他心知肚明这代表着什么,但是他幽静地望着她立在灯火中的纤细身影,良久,只是无奈地妥协命运,回她一笑。
暮晚摇收回自己玉佩,也收回目光:“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蒙在石却跟上她:“北里不安全,什么人都有,我陪着殿下一起吧。”
暮晚摇犹豫一下,心想不好得罪这位外国王者,便推拒两次不得后,就默认他陪同了。
蒙在石负手而行,目光盯着她的背影。他忽然道:“殿下像神女一样。”
暮晚摇茫然:“什么?”
蒙在石目光看向远方:“我们乌蛮传说中,最高的神就是神女,我们向她祈福祷告。我没有见过神女,但觉得如果这世上真有神女,应该就是殿下这样的。”
他叹息:“我像在梦里见过殿下一般。”
暮晚摇迷惘,她听懂了这个人的大胆暗示。她向旁边挪两步,警惕一般地委婉拒绝他:“那一定是噩梦。”
蒙在石一愣,然后失笑。
他抬手为她挡开灯笼垂下的流苏,这位睥睨天下的乌蛮王,难得的目露柔情。他又抬起眼,向某个方向看去。
不远处,言尚推开窗,正好看到他们。
他与蒙在石的目光对上。
蒙在石挑衅地一笑,收回目光。
言尚垂下长睫,心浮气躁。他对身边友人说:“我出去更衣一下。”
她小声:“你刚才,好激动啊。”
她在心里小小补充:她从未见过他这样。
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他忘情?是她本身带去的刺激,还是环境带去的刺激?
言尚心不在焉的:“嗯。”
他低头给她整理衣衫和丝,忽然道:“你刚才说‘和离’,是骗我的吧?”
暮晚摇愕然仰头,触上他的目光。她噗嗤笑道:“当然是骗你的呀。我不那么说,言二哥哥那般保守,怎会开口?你不开口,我怎么能亲到你?”
她赞叹一般的:“原来舌头碰上,才叫‘亲嘴儿’呀!我们原来都是错的,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