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刘文吉性情今非昔比,他回忆自己的话,觉得自己并未露出什么和言尚交好的痕迹,这才放下心。
刘文吉思考许久后,出去后和自己的同伴商量,今日给翰林院内舍的炭火多加一倍。
言尚在此,刘文吉知道言尚这是在长安度过的第一年冬天,必然怕冷至极,不适应至极。多些炭火,正好照应一下言尚。
原本那位翰林学士走后,刘文吉也想过自己为了防止对方猜测,不如什么也不做。但他转而想到如果什么也不做,反而坐实了他心虚,坐实了他认识言尚……不如就将言尚看成是一个好心的照应他的官员,自己适当用炭火回报便是。
多余的不用多做。
那位翰林学士也不会无聊地跑去查言尚是不是认识一个内宦。
将这些一一想清楚,刘文吉重新坐回去抄文书了。笔下沙沙,他心沉心静,开始学会和这些人过招了。
傍晚时分,暮晚摇从宫中出来,分外愉快。
这一次的进宫,她彻底打败了娴妃,将大典宫宴操办之事,稳稳地抢到了自己手中。此时坐在马车中,暮晚摇便翻看着来朝的各国情况,心中计算着给他们安排的座位是否得当。
嗯,宫中的安排要和宫外太子的布置相互照应才是。
暮晚摇在来朝小国的名单中没有看到乌蛮,不可否认,她微微松了口气。接待乌蛮使臣,毕竟很别扭。乌蛮不来,是最好的……暮晚摇心中黯黯祈祷,就让南蛮的乱战继续持续下去吧,让乌蛮分身乏术。
让那个人根本抽不开身。
乌蛮的局势是很复杂的,本来就不可能轻易解决。
暮晚摇坐在车中想这些事,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知道是出了宫城。一会儿,马车再走起来,暮晚摇忽然心中一动,问外面人:“可是到皇城了?”
外头骑在马上、穿着圆领缺骻袍的侍女正是夏容,回答公主道:“是,已经到了皇城,马上便能出皇城门了。”
暮晚摇道:“马车停下,你进来。”
夏容不解,却还是让马车停下,自己钻进了车中。暮晚摇打量着一身男儿窄袖衣着的侍女,若有所思:“言尚这时候应该在鸿胪寺吧。”
夏容努力跟上公主的想法:“论理应当是的。”
暮晚摇目中浮起兴致来:“我还从未去过鸿胪寺,我想去看看他是如何办公的。”
夏容微惊,连忙道:“殿下,不可如此!若是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暮晚摇瞥她,道:“现在这个时辰,大官们应该都回去了,还在鸿胪寺忙的,应该只有一些八九品小官。这种小官,不太可能认识我。”
夏容急哭了:“以防万一……”
暮晚摇微笑看她:“以防万一,你和我换一下衣服,我扮作你的样子,去鸿胪寺走一趟。”
夏容惊呆了:“啊?”
夏容委委屈屈地被扔在马车上,公主逼迫她换上公主自己那华美繁复的衣裳。夏容全程惊恐,哪里敢穿公主的衣服。
到最后,夏容委屈地散坐在车中,被迫穿着公主那裙帔层叠的高腰长裙。鲜艳裙裾铺在车内茵褥上,流金光华如夕阳般铺在裙畔上,光辉流动,璀璨无比。
夏容不用梳,只在公主穿上轻便的男儿装跳下马车后,夏容手扒在车门边缘,含泪:“殿下,你可要快些回来,不要丢下奴婢不管呀。”
暮晚摇一身周正的男儿缺骻袍,正低头整理领子,闻言回头,对她肆意一笑。她扮成这样,眉目清丽,唇红齿白,真是俊俏可亲。
她笑盈盈:“你们且回去吧,不必等我。”
说罢,暮晚摇手背后,施施然向鸿胪寺走去了。
暮晚摇有夏容的腰牌,她随口编了个理由,说宫中有事吩咐下来,就进了鸿胪寺。领路的小吏先将暮晚摇引进寺中,再喊了一个年轻小官来,问这位侍女到底是有什么事?
暮晚摇背着手,看着他们,丝毫不露怯:“我是言二郎家中的侍女,我家……郎君,可在?”
说到“郎君”,她脸微微红透。
那年轻小官问:“娘子说的可是言二言素臣?”
暮晚摇一听,目光轻轻亮起。她压下自己心中雀跃,矜持地点头。她心中想到言尚看到自己这副打扮来看他,必然大吃一惊,被她吓到。
想到他会被吓到,她就露出揶揄的笑来。
那小官却道:“娘子来的不巧,言二郎下午陪一国小使去射箭了,还没回来。”
暮晚摇略失望,却道:“那我等等他吧。”
说罢就毫不以为然地大方进了鸿胪寺正堂,根本没有一个身为侍女该有的样子。
那小官目瞪口呆,看她这么随意就进去了,自己想拦都没来得及……小官摇摇头,心想言素臣为人谦逊,他家中侍女怎么气势这么大的?
言尚好不容易处理好了自己那边的事,回鸿胪寺来歇一歇。整理好今日事务后,他就能离开鸿胪寺,出皇城回府了。
言尚坐在内舍,正在翻找伤药。一个小官进来,看到他回来了,说:“二郎在找什么?”
言尚:“一些治伤的药。”
小官诧异:“你受伤了?”
言尚笑一下:“一些小伤,不要紧。”
小官同情地看他一眼,知道伺候那些使臣们很不容易。小官坐回自己的座位,忽然想到一事:“对了,你家中侍女来找你,好大的气势。”
言尚抬头:“啊?”
什么家中侍女?
那小官揶揄看他:“真的是你家中侍女?我怎么看着,比主母还有气势?是不是你暗通款曲,和自己家侍女有了什么苟且,却未曾告诉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