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迟疑半天,终是拗不过妻子。而他想到妹妹若是成了晋王府后宅的人,自己一家成了晋王的亲家,也确实是好事……
他妻子见他点头,立刻也不洗碗了,擦擦手,就回去找药,安排这桩美事。
人一生了贪念,自会被诱惑,又自会自我说服,觉得自己是对的。
丹阳公主府上。
在昏昏沉沉、时醒时睡了两日后,言尚的烧退了,终于能从病榻上起来。
醒后的言二郎温文尔雅,礼貌询问侍女们如今状况。
侍女们十分喜爱清醒后言二郎的脾气,自然争先恐后地回答,将他昏倒在路上、被公主带进府后的事情如数家珍说出来。
言尚刚醒来,仍半散着坐于榻上。丝贴面,又因大病一场,他面容清瘦了很多。
看上去,少年衣袍宽松,款款起身时,恍如神仙中人一般,比平时更好看。
言尚问:“殿下……因照顾我,而病倒了?”
侍女们:“是。不过不碍事,殿下只有一点儿头晕,喝两日药便好了。”
言尚问:“我能去看望殿下么?”
侍女们面面相觑半天后,敌不过言尚清润明朗的气度,点了头:“……殿下在睡着,二郎看一眼便好。二郎不要做什么,不然殿下醒后怪罪我们。”
言尚温声:“几位娘子放心,尚还是知礼的,不会让你们为难。”
侍女们红着脸道:“二郎的品性,我们自然是信的。也盼着二郎让我们殿下脾气好一些……我们怕殿下醒后找理由跟我们火。”
言尚颔。
他温雅如玉,卓然生辉。比起昏睡时那个奄奄一息的言二郎,众人自然更喜欢这个对所有人都礼貌体贴的人。
回隔壁自己的府邸换衣洗漱后,言尚重新回来了公主府。
住得近便是这点好,拐几个门,就能见到人。
言尚在外敲了门,里面没人应。他自己推门进了公主的寝舍,坐于她的床榻边,俯身看那尚睡着的少年公主。
言尚俯眼看她,轻声唤:“殿下?”
暮晚摇果真睡着,她安静乖巧,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一头青丝铺床。言尚伸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见她没有烧,他才微微放下心。
言尚便坐在她床边出神,就这般看着她。
他专注地审视着她,审视着自己和暮晚摇的交情,审视着两人结交的一幅幅画面。
他那日硬撑着走回府邸,在府门外遇到暮晚摇。那会儿心神已经恍惚,他倒下去的时候……却是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然后她果真救了他。
她既去长公主府上要人,之后又没有把他丢开、而是将他带回了公主府。言尚并不记得这几日自己昏睡中生的事,但他起码知道,暮晚摇是因为看护他而病倒的。
因为他。
可是为什么?
如他这种拿圣人当目标的人,去无缘无故地帮助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理解的。看到有人倒下,就出手相助……这是他言尚才会做的事。
这不是暮晚摇会做的事。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对他这样?
言尚缓缓伸手,他将手搭在暮晚摇的手上,俯眼看着。
言尚轻声:“我与殿下相交一场,一半是因为殿下确实活泼可爱,一半是因为野心和利益。
“我不与殿下断交,不与殿下交恶,一半是因为我怜惜殿下的不易,一半是因为我不愿放弃和殿下相交的好处。
“我纵是对殿下好,也带着功利之心。殿下却是、却是……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帮我,一次次地对我好?
“殿下这样的大恩,让我如何才能相报?”
他拉着她的手,自言自语,已是情绪有些不稳。不然如他这样滴水不露的人,他怎么可能在一个病人的床边拉着对方说心事。
他的心事,本是一句话都不会说出口的。
言尚望着暮晚摇怔时,见暮晚摇睫毛轻轻颤抖。
她大约是要醒了。
言尚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移开,不再握着她的。他又将被子为她盖好,将她散在脸上的长拂开。
昏昏帐中,暮晚摇睁开眼,便看到言尚坐在自己床边。
暮晚摇:“……”
他安静地坐着看她,这么平静,让暮晚摇一下子恍惚,还以为她二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居然坐在她床边。
因为言尚太淡然了,暮晚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扶着她坐起时,暮晚摇居然乖乖地被他扶了起来,懵然安静。
言尚低头看她,道:“殿下因为照顾我,生病了,所以我来看看。”
暮晚摇眨眨眼,明白过来现在情形了。
她一下子别过脸不看他,漠然道:“看完了你就走吧。既然病已经好了,就不用在我这里坐着了。”
言尚望着她,缓缓道:“殿下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总是轻易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