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胡乱揣测时,又传来太子明日要上早朝的消息。
这无疑,又是一个平地惊雷。
辅国大臣雪嵩的官邸里,一边煮着黄酒,一边和七夫人泡着脚,又一边赏着窗外雪景的雪嵩,被一声禀报打断了他那特殊的雅兴。
雪嵩放下了刚握在手里的七夫人的脚,立刻让秋香服侍着穿好了鞋袜,然后披了一条狐皮坎肩就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内阁成员夏士渊早已在等候,平时行事沉稳的夏士渊,这刚一照面,就拱手说道:“辅,太子已欲染指朝政,看动作野心不小,此事,不可小觑。”
一脸严肃的雪嵩,微微点头,沉声道:“兹事体大,夏兄是如何看待?”
“方才,锦衣卫已经遍布全城,凡三品以上,可上太合殿朝议的臣工,全都挨家挨户按名册点名,可见此事来势凶猛,依老夫之见,集体闭门不出,正好可杀一杀太子的锐气,使其战折戟,孤立起来晾着。”
夏士渊道,他想让太子在朝堂上,唱一出台下无人的独角戏。
“万不可。”雪嵩面色安详,缓缓说道:“阻止太子早朝,是众臣工们的情绪,只会挫了太子的威势,因此,你我还得促成此事,好让太子顺利开朝。”
夏士渊闻言,惊愕道:“辅,何故如此?”
雪嵩淡淡说道:“太子要开朝议政,无非就是直接参与国事,他已经任监国之职,圣上一日不驾崩,他便一日担着国政的担子,若是你我明着拆台,会被天下指责,实非明智之举。”
“再者,一旦上朝议政,把国政想得太简单的人,往往认为权力就是一切,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人,一但进入了当家的高位上,面对无米之炊,这才会捉襟见肘、破绽百出而毫无办法去解决。”
“别忘了,对于你我,上不上早朝,都不影响你我的政令被执行,朝政,还是掌握在内阁的手心里,因此,让太子参政议政又能如何?政令不畅,等于白说,而且,光各种困难需往太子眼前一摆,他连数数分类都忙不过来,一但这样,太子形同废物,谁还尊他为主?”
“还有,太子身居东宫殿不出,那么便等同于然物外,你我想找疵漏,也无从下手,但他参与进来朝政,漏洞百出,破绽大开,等于太子双手捧着机会给你我,那么,这时候,让他付出些代价有何难度?”
不愧是辅大臣,心机和心计,都略高于同是内阁的夏士莲,这也就是他为何能独揽朝政大权成十载的原因了。
这一席话,够夏士渊琢磨半天的了。
雪嵩端起茶盏,边吮吸着茶汤,边看着夏士渊脸上的变化。
“还有,若是不够,再看看这个,刚送来到的,八百里加急……”
说着,雪嵩从怀里拿出一份已经拆了火漆的奏折,放在夏士渊眼前的桌面上。
夏士渊见状,赶忙拿起折子打开。
这不看则已,一看,面色顿时骇变,他一改往日的沉稳,急急念道:“晋北省,暴民揭竿起事,康埠、米定、昌和、曲府四县业已沦陷……”
“辅,这?”
夏士渊捧着折子,半天合不拢嘴,向雪嵩投去目光。
又呷了一口茶汤的雪嵩,放下手里的茶盏,慢悠悠说道:“近几年,晋北省天灾连连,朝廷力赈不断,可下面地方,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其德行你又不是不知,赈灾一碗干饭,层层下拨后,到灾民手里,只怕半碗稀汤都不均。”
“就这境地,再遇大雪封城导致物流不畅,原本仓储不丰的百姓,也就自然沦为灾民,而原本之灾民,自然就变反贼来起事自谋活路,这一连串,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凡天下大乱,深究其因,根源莫过如此。
夏士渊的神色,瞬间变幻不定,他试问道:“这,可是大好时机?”
雪嵩笑而不语,又端起刚放下的茶盏,送到嘴边后,把已经逼干了茶汤的茶盏,空吮得一张老嘴吧唧作响。
夏士渊沉思片刻,忽又抬头,缓缓说道:“此乱,派冀中驻军,三五千兵马即刻平叛,可眼下时局不稳,军心涣散,这太子亲理朝政,想独揽大权,地方祸乱渐凶,贻误战机军情也是情理之中嘛!”
“放眼天下,而今最不缺的就是饥民,一地起事,百地效仿,芝麻火星,可毁广厦万栋,到时候各地百姓争相起事,太子啊!你一上台,就导致天下大乱,你给朝廷如何交代?给百官如何交代?给天下万众的黎民百姓如何交代?”
雪嵩痛心疾,又把那只空茶盏放在嘴边吧唧了一阵。
夏士渊的眼睛里,渐渐闪出了光亮,盯着雪嵩的脸看了片刻,便起身拱手,感慨道:“辅莫过太加操劳,有太子专权,你我正好歇缓几日,安享安享天伦之乐,也好弥补平日理政之苦。”
言毕,便告辞而去。
待夏士渊走后,雪嵩回到寝室,七夫人已经泡毕了脚,正倒卧在床榻上已经熟睡。
没错,夏士渊说得没错,安享天伦之乐,也是人生该有的幸事。
只见七夫人蔡文虞已经熟睡,一双白嫩的脚露在缎被外面,雪嵩半眯着眼睛注视了片刻。
也许,是刚才茶汤不够解渴,他舔了舔嘴唇,然后就解衣上了床榻,把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贴在七蔡文虞的两只脚心中间……
再说此时的都城内外,这锦衣卫一出动,到处都是鸡飞狗跳之状。
兵分几路的锦衣卫,手里攥着名册,挨挨户点名核对,这刚一开始,都城百姓恐慌不堪,可逐渐现,锦衣卫专挑的是当官的那些人户,而且都还是职位不低的大官。
位于内城的刑部尚书徐伯礼的官邸,府门外百步之内不容许路人靠近,就连后门和侧门外面,都有成队的锦衣卫把守。
千户刘丰,亲自查办,他跨入府门后,徐家的几位头面人物,正陪着一个面色凄然的人说话。
那人,正是叶仑在近月阁上砍了脑袋的石玉他老子石浩明,身为兵部侍郎的他,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徐伯礼被革职流放,特来商讨事宜。
见到锦衣卫的千户进来,石浩明便知就是太子指使,这仇人相见分眼红。
情绪失控之下,石浩明大喊一声“狗贼,还我儿命来……”就向走在前面的千户刘丰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