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还很有眼光,”宋维蒲点点头,“一下飞机,就找到了最好的办法。”
夸人到最后,夸到了自己身上。大概是啤酒的酒精对大脑也产生了一些麻痹,木子君手撑着侧额,不再吝啬好听的话——他好像也很喜欢听好听的话。
“对啊,”她说,“你又会开车,又什么语言都懂,还总带人去吃好吃的。就好像我一下飞机,就……”
酒精不让她另起一句,酒精让她把这句话说到了最后。
“就收到了一个特别好的礼物。”
舞台上的乐队忽然换了乐器,鼓点和吉他全停,只有键盘的音符雀跃跳动。酒气让人的眼前浮起一层薄雾,木子君看见宋维蒲低下头,在手心转动着酒杯,任凭木质桌面上留下一圈圈的水痕。
他慢慢把头抬起来,在音乐声中与她对视。
“是你。”
“礼物是你。”
键盘的音符忽然消失,四下只有青旅里游客的笑声和絮语。木子君揉了揉太阳穴,下一乐曲开始演奏时,意识便随着酒精在血液里的流窜涣散了。
***
木子君来悉尼的第一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晚上倒是喝了酒睡得死沉,醒来后显然也对昨天的事半记半忘,跟着宋维蒲下楼吃饭,反复确认她有没有酒后失态。
宋维蒲起初一脸的故弄玄虚,问到最后,终于得到一句意味深长的答复。
“你慌什么,”宋维蒲说,“你对我动手动脚也不是第一次了。”
木子君:……
你回来给我说清楚啊!
她激情澎湃的内心戏在巴士靠近汝秋地产的庆典会场时终于平息。
歌剧院在南岸,驱车向北过海港大桥,海面在暮色中一片苍红。远处仍有船只出海,水路繁忙,是和以火车站为中心展的墨尔本完全不同的港口文化。木子君从包里拿出那两张邀请函,最后翻看了一遍,仍然没有现祝双双的痕迹。
叶汝秋如果真的已经长期昏迷,那么这么大的地产公司,祝双双不对外露面却掌握了控制权,单想也知道不是个简单人物。她可以吗?木子君想着,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天真的脸,和那双倔强的眼睛。
她是叶汝秋的妻子,却来参加了金红玫的葬礼。木子君昨天也试图像搜索叶汝秋一样搜索她,为数不多的消息都集中在她作为马来船商的女儿与叶汝秋妻子的身份上。一时间,她似乎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们终于抵达了北岸。
悉尼北岸不如南岸繁华,但酒店高层的视野更好,随着夜幕降临,对岸灯光逐一点亮,海港大桥亦是灯火通明。一艘巨型游轮从桥下缓缓驶过,船上灯火和岸边的交汇,再与会场内偌大的水晶吊灯落地窗上的倒影混杂,一时也分不清今夕何夕。
媒体席在右侧中部,木子君和宋维蒲找了写着《悉华日报》的两处席位坐下。他们来得尚早,随着时间推移,大厅内人声渐沸,身后一排另外几家华媒的人也来了,不过不像《悉华周报》这种几十年历史的,大多是雨后春笋似冒出来的媒体账号。
都是悉尼本地的媒体,消息显然比他们灵通。木子君打起精神听他们聊天,很快听到了她想要的内容。
“叶汝秋真的不来了?”一个女生问,“这邀请函流程上还写了他呢。”
“他在疗养院里躺了好久了,我朋友的朋友在那家当护理,”旁边的摄像信誓旦旦,“保真。”
另一个神秘兮兮的声音响起来:“会不会真和传的一样,是他儿子动了手脚啊……”
“你少看点豪门狗血剧,”那女生嗤笑反驳,“都什么年代了。”
静了片刻,那道神秘的声音再度开口。
“那应该又是祝双双代替言,”他说,“他们内部,已经默认是祝双双当家了。”
这句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反驳。
等待的过程过于漫长,木子君揉了揉太阳穴,示意宋维蒲起身让她出去。她穿过了宴会厅外整条流光溢彩穷极奢华的玻璃道,总算抵达了走廊尽头同样穷极奢华的洗手间。
宴会厅里闷得很,后排的媒体也吵闹,木子君不是很想回去。她在豪华洗手间里拖延了很久,直到手机“叮咚”一声,宋维蒲给她了个[?]过来。
她甚至只是靠在洗手台上思考人生,看到宋维蒲催促,才不紧不慢地把右手吹干,在键盘上打字:[怎么了?]
River:[你人呢?]
木子君:[我需要一些独处的空间]
River:[快回来啊]
River:[一直有人要坐你的位置]
木子君:[你替我驱赶一下啊]
River:[我驱赶了]
River:[然后开始要我手机号]
River:[我好无助]
木子君:………………
她背靠着洗手台笑出气音,上身微微振动。靠里的隔间响了一声,木子君在对方走过来之前把身子转向另一侧,在手机屏幕上送[好吧]二字。
她背对来人,侧脸映上洗手间的镜面。那位女人烘干手后似乎想整理一下鬓边白,抬头看见镜面的一瞬间,身体忽然显出僵硬。
木子君还在无知无觉地对着屏幕回消息。她手机又响了一声,再过来的是一条语音。点开来,一道年轻男声。
“算了,我也出来了。”对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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