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醒的毛衣被谭小雁脱下来,整齐叠放在枕畔,身上这件是玲玲的夏季工作服。
她平日着装风格活泼跳色,很少穿这种颇显正式的职业西装衬衫,如今病歪歪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泛红的脸颊乖巧恬静,孟新竹掌心覆上,怜爱抚摸。
她刻意在周凌面前表现的亲昵有诸多深意,代表责问,也是警告。
无论周凌怎么做,效果都适得其反,不用再白费力气。
血上涌,复杂情绪浮现在周凌面颊,更多是狼狈。
往常这种时候,她或会因为不屑而甩手大步离去,眼下却不能,面上随即显露矛盾挣扎。
没什么好解释,运动会就是为了针对周醒,她就是心胸狭隘,看不惯周醒整天穿着她的毛衣在车行四处显眼。
事到如今,却谁没讨得好处,落个两败俱伤。
空气凝固,昏睡的周醒冰墙般将她们阻隔,尴尬局面难以破解。
许久,
周凌站立到手脚僵硬,察觉到周醒有了苏醒迹象,不想看到更多她们的亲密互动,终于转身离去。
裁剪得体的套裙衬衫艰难维系着她的体面,高跟鞋敲击在地砖的不规律节奏却暴露了内心的慌张,周凌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孟新竹缓缓垂下眼帘,深色莫辨。
某个瞬间,她产生心痛,因对方情不自禁流露的苍白委顿。
犹如失去水分和土壤供养的花朵。
然而除去心痛,更多是报复后的快意,是不必再小心翼翼面对的庆幸,是放松的解脱。
种种,愈发衬得面前人纯质可爱,心眼子比头发丝还多,却每时每刻都毫无保留显露在脸上,像电视剧里躲藏在墙后狞笑的反派角色,观众一眼就能分辨出。
“别装了。”孟新竹无情揭穿。
周醒掀开半支眼,先判断周围情况,确定周凌已走,才完全睁开,嘟嘴表示不高兴,“你刚才怎么不帮我骂她!”
“你承认自己装睡啰?”孟新竹挑眉。
“我就是想测试你对她是不是还余情未了!”周醒气哼哼。
“测试结果是什么?”孟新竹饶有兴味。
周醒多狡猾,眼珠一转,“你话都没跟她讲半句,当然是烦她烦得不了。”
“是哦,你当时闭着眼睛……”孟新竹强忍笑意,“所以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眉目传情呢?”
“那我也不怕。”周醒冲她挤挤眼睛,“就算心暂时不在我家,人还在我床上就行。”
孟新竹顿时脸红,手隔着薄衬衫在她腰上拧了一把。
周醒娇滴滴一声吟,大庭广众没脸没皮,“姐姐给我按摩,真舒服——”
孟新竹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进去。
和周醒在一起,收获快乐的同时也面临很多尴尬,孟新竹好几次都想撇下她自己跑了,受她明朗大方的笑容感染,又觉不过如此。
一个人丢脸会感到窘迫、难堪,两个人丢脸,许是从众心理,就无所畏惧了。
三十六度的天穿毛衣参加运动会,周醒当然免不了被一顿说,她也有理,“还不是为了赚钱养老婆。”
“你老婆在哪里?没看到啊。”孟新竹东张西望。
“没看到就对了。”周醒哼声,“不正筹钱给她治眼睛。”
孟新竹偏过脸笑。
周醒继而得意道:“周凌这次亏大了,为了整我,专门搞个运动会,礼品都来不及准备,直接发现金,偷鸡不成蚀把米,见你一面,却连话都没说上。”
她左右搭右脚,愉悦晃晃脚尖,“心里肯定气吐血了。”
孟新竹目光温柔,有些不忍心戳穿。周醒察觉,“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其实每年的这个时候,车行都要组织一次团建活动。”
孟新竹缓缓道:“5-8月是车行淡季,也是销售离职的高发季,周凌变相用团建发福利,是为了留人,也是鼓励销售多跑业务,至于奖品方面,她从来都是发现金红
包(),她自己是穷过的?[((),很清楚什么礼物都不如钱实在。”
“而且……”孟新竹轻叹,“发礼物需要两千才能达到的效果,现金一千就能显现,这是她一贯手段。所以她只是把夏季团建提前,用来整治你,报她的私仇,至于奖金方面,多的那千把块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你把自己气个够呛不说,还中暑进医院。”孟新竹摸摸她头,“你觉得是谁亏了。”
周醒呆滞。
护士过来换吊瓶,孟新竹趁机询问周醒病情,护士说问题不大,但这种蠢事以后可千万做不得。
“深度中暑可能会导致热射病,严重危及生命。”
纵然护士姐姐见多识广,这种没事找死型的,还是少见,“你说你干嘛呢,挺大个人了,自己热不热都不知道。”
“也是我没管好她。”孟新竹揽下责任,“就别骂她了。”
护士没再说什么,换完吊瓶走了。
周醒兀自出神,还在想孟新竹之前那番话,她自觉又干了件蠢事,伤没伤到周凌不知道,倒把自己折腾到医院里。
上次车祸也是,扭伤手腕一个多星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