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醒松开她手,什么都明白了。一瞬间,她想负气走掉的,又很快清醒,自己可能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就今天,她明确要一个回答,“从始至终,你有喜欢过我吗?”
其实答案已有预料,怎么可能没有,那么多亲密时刻,牵手、拥抱以及皮肤的触碰。
“我喜欢你的。”孟新竹毫不犹豫。
心脏激跳,周醒感觉体温回暖些,窗外漫涌的潮湿水汽稍稍被她的坚定和果决阻挡。
“你还记得,我曾经在电梯里问过你,‘敢不敢吻我’。”孟新竹继而道。
周醒点头。
她当然记得,并且无数个夜深人静,深为当时的胆怯和犹豫而懊悔。
孟新竹释然地笑了,“我当时想,你要是敢,我就什么都不要了,放弃所有跟你走,也不失为一种豁达。”
周醒顿觉被鼓励,想立即为当时的自己辩解两句。
吓傻了,耳鸣了,手麻脚麻了……
可孟新竹下一句毫不留情砸过来。
“幸好你没有。”她说。
周醒呆傻张口。
“后来我想,我应该更爱自己多一点。感情里的苦,我吃了很多,就像我之前对你说的,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我完完整整经历过从初识到热恋,再到疏离、冷漠,最后归于平静,甚至变成势不两立的仇人的全部过程,我不敢赌,人生有几个七年?我经历不起失败了。”
她浅浅吸气,“我喜欢你,当然是喜欢的,喜欢你热情有活力,却也恐惧你的阴晴不定,我们相差那么多岁……”
鲜少有这样推心置腹的时刻,孟新竹攥紧袖口。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高兴、难过、慌张,犹豫不定的时候。
长久被忽视,她习惯了隐藏自己,不让真心和情绪流露,以此来免除被漠视的伤害。
很清楚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干脆豁出去了,她单薄的双肩微微发颤,“如果现在,我再向你请求……”
周醒偏头,蹙眉。
“你敢吻我吗?”她稍挺直后背,期盼望来。
周醒倏然嗤出一声笑。
肉眼可见,她眸中透亮的星光熄灭。
周醒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可笑,“为什么已经明确拒绝我,还要向我来讨一个无关紧要的吻,因为吊着我,看我为你伤神,为你发癫的样子很好玩,可以满足你什么莫名的心理需求吗?”
“我没有!”孟新竹高声。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周醒很冤枉,“当时电梯已经抵达楼层,你让我去吻你,我脑子完全是懵的,然后门开你走出去,我甚至以为自己是耳鸣。”
因为这件事,周醒很长一段时间深陷自我怀疑,到底是她听错,还是真的错过,她独自纠结了好一阵才放下。
“现在你又来。”
简直不可理喻。
原地转圈,周醒狠揪了一把头发,快步走到她面前,“你问我敢不敢吻你,那好,我现在问你,我要是敢,你会改变主意吗?”
已经走到这步,没办法再继续违心的话。
孟新竹尽量说得清楚明白,“我希望我们有一个正常的健康的开始,在各自需要扮演的人生角色里,谁也不依附谁,谁也不迁就谁。”
“你还是决定要走。”周醒摇头,退后。
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你有认真听我说话吗?”孟新竹口吻变得急切。
“我当然。”周醒失望按下电梯键,回头,“但感情就是需要互相依赖,互相支撑,互相迁就的。”
她想不通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到底在忙些什么,“你让我感觉我是一个很烂很糟糕的人,不值得你的信任和托付,明明从始至终,都是我在靠近你,我在修补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新竹无可奈何望向她。
周醒抬步迈进电梯,泄愤似狂按关门键。
“周醒!”孟新竹呼喊,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喉咙却被酸胀的哽咽填满。
电梯门合拢,轿厢下行。
呆站许久,孟新竹提起东西失魂落魄回了房子。
坐在空荡荡的房间,直到手脚彻骨冰冷,她同意感到失望。明明她已经抛弃了所有,周醒为什么还是不明白。
没有在糟糕的情绪里沉浸太久,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做,收拾行李离开前,她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出来看了眼手机,快到下班的点,于是点开外送软件买菜。
搬进这套房子那天,她给周凌做了四个菜,两荤一素一汤。
那天她们很高兴,还开了酒,饭后下楼去小区散步,尽情畅想未来,甚至计划三十五岁那年想办法领养一个孩子。
如今想来,实在可笑。
以至于连续往锅里加了三勺盐都没发觉,还一直傻傻品着勺里最开始那份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