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不愿推开她,拒绝她。
她好像也很懂得拿捏人,使坏和撒娇切换自如,无论何种局面,都精准控场,也让人对她的游刃有余心生艳羡。
回程路上,周醒去菜市场买菜,熟练讨价还价,反正不管买什么都先问一句“有没有少”,有就有,没有就拉倒,并不强求。
看秤也是,其实心里根本没算价钱,脑袋伸过去,主要给商家起个震慑作用,真被忽悠了也不在乎,但绝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只好宰的傻羊。
严谨,也随意,完全违异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称蒜的时候,差点斤两,老板起先没打算给,周醒习惯性伸头看称,对方瞄她一眼,箩筐里又捡了个蒜头扔进塑料袋。
孟新竹揽了她要继续往前走,周醒从口袋里把刚才那头蒜摸出来,翻个面,另一半全黑腐了。
真是防不胜防。
“你什么意思。”周醒冷脸盯着他,气势骇人。
老头抓着后脑勺笑,“没注意。”他还不高兴呢,直跺脚,“给
你换一个不就完了,老瞪我干嘛。()”
周醒自己挑了个最大,烂蒜头给他扔垃圾桶里。
外面的坏人可真是太多了。?[(()”周醒摇头感叹世风日下。
烂蒜头都专门搁在箩筐边上,顺手一抓,能宰一个是一个。菜市场里处处都是心机。
“暴暴很厉害,有一双鉴别坏人的火眼金睛。”孟新竹很喜欢她身上这股市井气,也钦佩她的敢言敢做。
“我买菜从来不敢去菜市场,就是担心被宰,花了冤枉钱不说,主要影响心情。”
因为这个,孟新竹还跟周凌抱怨过几次,当然并没有获得什么正向反馈,周凌嫌她啰嗦。
——“就这点小事也值得拿来说。”
可生活中处处都是这样的小事,相识近十五年,早就知根知底,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说这些,让她说什么呢?
便无话可说了。
孟新竹本能回头搜寻,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谴责,周凌对上她视线,瞬间领悟,迅速偏过脸,姿态抗拒、不甘。
徐璐璐和俞书华的教育方式完全不同,周醒是半放养,周凌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们虽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性情却迥异。
这种比较几乎无处不在,伴随而来是态度鲜明的好恶,两个里面总要选一个。而周凌在父母那处得到的宠爱,常常是导致她落败的罪魁祸首。大家都喜欢周醒的真性情,喜欢她活泼开朗,蹦蹦跳跳爱叫爱笑。
周凌讨厌被比较,从小就讨厌。再是强悍冷漠的家伙,也有无法摆脱的童年阴影,不知何时,她悄悄转身离去。
孟新竹站在路口,看她落寞的背景渐行渐远,忽然之间,几分愧疚心痛。
周醒视线跟随,没觉得多高兴,警惕周凌准备改变策略,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谁不会。
“要跟过去看看吗?”周醒试探,“堂姐好像有点不高兴。”
“她什么时候高兴过。”孟新竹收回目光,“再买条鲈鱼吧,我想吃。”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周凌不在,周醒也婊不起来了,后半程再遇见缺斤少两的菜贩子,她拿人出气,很不客气开怼。
吵架这方面她从来没输过谁,无论是比嗓门还是比气势,要动手也绝对不怵。
孟新竹心情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饶有兴味观察她的情绪转变。
“在国外这几年,还跟人打架吗?”孟新竹随口闲聊。
周醒先说没有,想想又说有。
“跟我妈去日本旅行,她在马路上被人撞了,我冲上去跟人打过。”
周醒说:“日本有种很坏的街头现象,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喜欢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专挑瘦弱年轻的女性下手,以此发泄情绪,常常把人撞翻。”
周醒打架不是什么稀罕事,孟新竹更关心后来怎么解决的。
“打了就跑呗。”周醒满不在乎道:“他们撞了人就跑,汇进人流,根本抓不到,我也是,打完就跑,事后
()再打电话跟我妈约定地点汇合。”
她脾气暴烈,行事冲动,但事先一定会想好退路,力求全身而退,绝不鲁莽。
“我小时候太弱了,被欺负都没办法还手。从上高中开始跑步,到后来妈妈生病,我感到体力变强带来的种种好处。”
周醒说:“要自己强大起来。”
徐璐璐刚出院那阵,瘦到七十多斤,她们住的房子在七层以下,没有电梯,周醒每天早中晚跑十二趟,分别把轮椅和妈妈送下楼,带她在小区散心。
“后来她身体好些,能走了,但还爬不动楼梯,我轻松一些,来回六趟,背她上下楼。”
再后来她们就出国了,彻底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又经历过几次手术,徐璐璐身体逐年好转,也邂逅新的感情。
“现在妈妈结婚了,过得很好,我为她高兴。我们分开了,继续各自的人生,在不同的赛道奔跑。”
出了菜市场,她们慢慢往家走,天空放晴,海平线上一轮红日低悬。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对吧。”周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