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轻轻拍打在楼船之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
范熊和一群林邑官员两眼放光地看着胡问静,这小问竹爹爹认得不亏啊。
范熊努力板起脸,温和地问道:“什么生意?”玻璃生意太赚钱了,第一项生意至少不会比玻璃生意差,这独家生意之下岂不是要赚的盆满钵满了?范熊微笑着,是不是该再建十座宫殿存放赚来的金银?十座宫殿会不会少了一点?
一个林邑官员谄媚地笑着问道:“不知道古将军有何生意?”其余林邑官员立刻懂了那官员不提“大楚有何生意”,而是“古将军有何生意”,目的就是要将眼前这个大楚将军扯到他们的生意之中。一群林邑官员暗暗点头,独门生意的油水太多,哪怕分给眼前的大楚将军三成的利润也无妨,大家一起发财才是真的发财。
胡问静扯挺了小问竹的衣衫,又整理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这才道:“世上最发财的生意当然是战争!”
范熊和一群林邑官员死死地看着胡问静,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战争!所有人瞬间领悟了胡问静的意思,一个林邑官员颤抖地指着胡问静,道:“你想发起大楚和林邑之战?”
范熊只觉头晕眼花,眼前这个大楚女将军真是王八蛋啊,竟然想要挑起战争,然后大发战争财!他微微摇晃,仿佛看见无数的粮草、刀剑、甲胄被运到了林邑,然后胡问静大笔一挥,将这些粮草刀剑甲胄尽数卖了,然后在公文中写道,“大军战死一万人,需要抚恤金一百万两”,“粮草不够,速发粮草!”,“箭矢用尽,奈何!”
范熊死死地盯着胡问静,边关大将玩这种手段一点都不稀奇,某名将镇守边关数年,年年告捷,杀死胡人无数,结果一颗首级都没有,然后那名将从穷人变成巨富了。范熊自问当年林邑独立,或者他自己就没有在上一代林邑国王手中玩过这种手段哄骗银子吗?都是有的。可是他怎么可能会配合胡问静与大楚打仗发财?胡问静发财了,他掉脑袋了,林邑亡国了!
范熊脸色铁青,一时打不定主意是假装答应了,还是立马翻脸。前者可以平安下船,后者正义凛然。
一个林邑官员浑身发抖,摇头:“万万不可!我林邑岂能与大楚开战,我们都是一家人,林邑和大楚是兄弟!”另一个林邑官员坚决反对:“什么兄弟!大楚和林邑是父子,父子!父子!大楚为父,林邑为子,儿子怎么可以忤逆不孝与父亲打仗呢?这是要天打雷劈的。”
一群林邑官员纷纷点头,总而言之,林邑绝不会与大楚打仗的,然后用最深邃的眼神看胡问静,还以为这个大楚将军是有脑子的,没想到是个白痴,想要玩一手假打仗发财的事情不奇怪,但是你丫怎么可以找林邑的皇帝谈呢?找林邑的将军才合理嘛。
胡问静瞅瞅范熊和一群林邑官员,大惊失色:“谁说要和林邑打仗的?林邑才多少人,有多少军队?不是本将军吹牛,只要本将军高兴,本将军的两千人可以在三天之内就灭了林邑国,其中两天十一个时辰是在走路,一个时辰是在打仗。”
范熊心中很是不满,林邑怎么会这么垃圾?但是好像此刻反驳也很是不妥,只能用鼻孔哼了一声。
一群林邑官员看着胡问静,小心地问道:“那么,古将军是要与谁打仗?”
胡问静笑了:“当然是贵霜帝国与萨珊波斯之间打仗啊。”她挥手,有士卒立刻取来了一张贵霜帝国的地图,简陋到了比游戏地图还要不能看的垃圾地图中,真正被贵霜控制的地界小得可怜,其余都是一个个在“贵霜帝国”的名字下执行完全自治的土王公国,而遥远的萨珊波斯几乎是一片空白,唯有“萨珊波斯”四个字。
胡问静指着地图道:“萨珊波斯是个好地方,扼守着向西的咽喉,西面人傻钱多的土鳖多得是,本将军为什么要放着萨珊波斯的金山银山不管,只盯着贵霜帝国的几个小钱?”她看着一群面面相觑的林邑官员,道:“你们不会以为贵霜帝国的玻璃生意还能继续吧?脑子清醒点,玻璃是奢侈品,贵霜帝国沿海的土王该买的基本都买了,现在要开拓市场,要么进入完全陌生的贵霜内陆公国,要么去更西面。”
胡问静不屑的撇嘴:“你们不会以为从来没有打交道的贵霜内陆公国的土王都是好人吧?信不信你们带了玻璃去,脖子上的脑袋就留在哪里了。”
范熊和一群林邑官员互相看了一眼,当然担心安全!“土王”一字代表的就是比地头蛇高级一万倍的地方恶霸啊,谁知道会不会反手就把卖玻璃的商人杀了。
胡问静冷哼一声:“你们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开拓真腊的能力都没有。”她仔细调查过,林邑的豪强一直以来的生意客户其实主要都在印度东面沿海地区,林邑的豪强对真腊这个不靠海的内陆国家几乎毫无渗透,完全靠扶南的豪强自发成为三级销售,辗转将玻璃出售到真腊。
“连去贵霜西面都有些胆怯,你们怎么有能力有胆量开拓萨珊波斯的市场,真以为萨珊波斯的人个个人傻钱多?”胡问静冷冷地嘲笑着一群林邑官员,心中充满了无奈。她通过林邑的豪强将玻璃辗转卖到整个东南亚沿海,除了战略上需要树立一个大楚对海外领土毫无所求的形象之外,更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无法用最小的代价开拓当地的商路。“一人不入寺,两人不观井。”简单的十个字说清了人心的险恶,胡问静想要亲自开拓东南亚的商路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大炮轰开东南亚各国的国门,可是没有真正强有力的政权的东南亚各国几乎都是土王联盟,胡问静难道还能一个个打过去?真以为胡问静的蒸汽船不消耗煤炭不产生损耗不需要维修?胡问静的跨时代船队可以咬咬牙一个个打过去,一次损耗,以后商贸一开,无数钱财可以赚回损失,但是这该死的情况依然需要一个稳定的王朝啊!胡问静非常怀疑会不会发生她前脚打趴下了土王甲,签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结果她后脚刚走,这土王甲就被某个官员或者土王乙杀了,前面的条约统统作废。胡问静缺乏兵力,缺乏时间慢悠悠地开拓商路,所以她采取了让与四周国家有生意往来的林邑国豪强官员皇族作为代理,看似在金钱上亏了一些,其实胡问静对东南亚各国的土王的性格和经济都缺乏了解,亲自上马也未必能制定利润最大化的价格。
范熊和一群林邑官员看着胡问静,实在不明白这个大楚将军为什么要挑拨贵霜帝国与萨珊波斯打仗。范熊小心地道:“难道大楚想要向西扩张?”
胡问静坚决摇头,道:“我大楚对海外领地没有一丝的要求,我大楚只想推广公平正义和爱。”
范熊和一群林邑官员听着这脑残到了极点的回答,不知道是胡问静真的脑残无比,还是不肯透露真相。
胡问静鄙夷地看着范熊和一群林邑官员,冷冷地道:“你们与贵霜帝国做了这么久的生意,难道不知道贵霜帝国最北面其实有玻璃制品?”
范熊和一群林邑官员惊呼出声:“什么!”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玻璃制品,也敢保证与他们打交道的贵霜帝国沿海土王都没有见过玻璃,哪怕是贵霜帝国西海岸的土王也没有见过玻璃,为什么胡问静说贵霜帝国北面有玻璃。
胡问静冷冷地道:“萨珊波斯有玻璃,罗马帝国有玻璃,跟随大月氏人传到了贵霜帝国北面,却因为海路不畅,玻璃易碎,没有传播到其他地方。”玻璃在公元前六七百年前就在欧洲流行了,罗马帝国都有玻璃窗了,要不是地理阻隔,路途遥远,玻璃早几百年就传遍全世界了。
胡问静冷笑:“习惯了风平浪静的地中海,有几个人愿意冒险在危险的阿拉伯海航行?而且玻璃产量就这么点,在地中海沿岸就能赚钱,为什么要冒险去其他地方?”
胡问静并不鄙夷欧洲的商人不敢出海,她要不是逼急了,同样不敢用垃圾到了极点的海船和航海图出海,一个大浪过来就要喂鱼的啊。
她盯着一群林邑官员,厉声道:“不打通了萨珊波斯的道路,怎么卖大楚的玻璃,怎么卖大楚的丝绸茶叶陶瓷?想要发财,就要干掉萨珊波斯!”
“不用担心贵霜帝国打不过萨珊波斯,打赢了我们卖玻璃,打输了关我们P事?”
“只要打仗,我们还能卖粮食,卖兵器,卖药材!世上没有比战争更需要物资的事情了!”
胡问静眼睛放光:“来吧,伙计们,吹响战争的号角,让贵霜帝国的人与萨珊波斯的人愉快的流血吧!”
胡问静举起手臂,大声高呼:“为了玻璃!”小问竹来劲了,跟着大叫:“为了玻璃!”胡问静对小问竹用力点头,我家问竹就是乖。
范熊和一群林邑官员死死地看着胡问静,眼神大变,从一连串地理名词和国家名词当中就能看出大楚对西方的了解远远超出了林邑。众人脸色惨白,还以为遇到了一个傻逼脑残精神病大楚将军,没想到这大楚跑到林邑做玻璃生意只怕是一盘大棋。
范熊汗流浃背,有心下船,可惜看看四周的大楚士卒就知道话不说清楚是下不了船的,他后悔极了,应该在他的皇宫谈判的!范熊鼓起勇气,悲伤的看着一群林邑官员,真诚地道:“可是,我们只怕力有未逮。”
一群林邑官员露出想要为大楚尽力却无可奈何的悲伤和遗憾的神情,坚决从大楚的棋盘中跳出来,管你大楚是不是脑子有病想要攻打萨珊波斯,我林邑国只有那么几个人,坚决不参与。
范熊含泪欲滴,无限的惋惜和遗憾,缓缓地道:“贵霜帝国的土王与我等只有一些生意往来,老实说,若不是玻璃实在是太受欢迎,我们其实与贵霜帝国沿海的土王也不怎么熟悉的,说不上真心话。”
一群林邑官员用力点头,这年头大家都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吃的喝的穿的都是从自家的地里来,有几个人对其他人有兴趣?东南亚各国若不是有一些稻米、丝绸、茶叶、陶瓷的交易,谁认识谁?
一个林邑官员真诚地道:“而且那些土王与萨珊波斯隔了老远,没什么利益冲突,不会想与萨珊波斯开战。”一群林邑官员疯狂点头,从贵霜帝国的沿海土王们没有见过玻璃的表现看,贵霜帝国的土王们与萨珊波斯毫无联系,哪来的冲突?想要挑动两个素不相识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对方的人开打需要的是苏秦张仪的本事,他们都是废物,绝对没有这个才能。
胡问静负手看着范熊等人,冷笑道:“若是容易,我需要你们干什么?”
范熊等人干笑几声,用力点头道:“古将军言之有理,我等定然会竭尽全力为了大楚效力。”恭恭敬敬地行礼就要离开,既然不是与大楚开战,那么胡问静应该不至于杀人灭口,他们大可以假装答应然后下了楼船,躲在林邑国的内陆坚决不出来,难道胡问静还能抓他们出来不成?
有林邑官员一边走,一边瞅范熊,这次喊爹喊亏了,毛好处都没有得到。范熊心态极好,家产已经翻了几十倍了,何必还要更多的钱,谁有胆子与大楚将军发财就找谁去,他已经赚够了,坚决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楼船边,大楚士卒拔刀出鞘,冷冷地看着范熊和一群林邑官员。
范熊心都凉了,面前沉住气,转头面向胡问静,喝道:“古将军这是何意?我们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