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既然要用那些被抓的人的凄惨下场威胁恐吓震撼其余人,那起码也该是凌迟处死了首犯啊。杀鸡骇猴的重点在于“杀”字,不杀了那只鸡,只是打得那只鸡到处飞,猴子有个P的害怕的?
李朗意味深长的道:“胡县令,不可妇人之仁。”想要让百姓害怕的不敢去告密,必须把尸体挂在城门口。
胡问静摇头:“扶风王的密探随时都会出现在千阳县,若是被他们看到了,我们的人头……”她伸手在脖子上一斩。李朗打了个寒颤。
胡问静无奈的道:“而且,我需要人手挖矿。”挖矿真的是最艰难最危险的伙计,可想要发展科技又必须有铁。她只能抓更多的罪犯去挖矿。
“我只要时间!只要压制的其余百姓暂时老老实实,我就足够了!”
……
某个县城中,一群人挤在一起嘀咕着:“听说了没有,只要去千阳县种地,县衙就给每个人三亩地!”“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传了好几天了,县城中人人都知道了。”
有人问道:“那你们去不去?”他有些意动,可是要他一个人去,却又有些惶恐不安。
某个三十几的汉子慢慢的道:“我去。”他看看周围的人,道:“一个人三亩地啊,我全家有八个人,那就是二十四亩地!我是地主老爷了!”
有人摇头冷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就算关中如今地广人稀,到处都是荒芜的土地,胡人又闹腾的厉害,田地价格贱了些,上等田地只要三四两银子一亩,但是二十四亩地至少也值得七八十两银子,这辈子谁见过官府白送你七八十两银子?”其余人点头,这不仅仅是七八十两银子的问题,这是二十四亩可以传家的田地啊,哪个官府肯白送田地?
那三十几岁的汉子慢慢的点头,这个问题他也考虑过了,听说千阳县胡人闹腾的厉害,好些汉人都跑了,没人种地,衙门才出此下策,但谣言究竟是谣言,到了千阳县之后多半不会这么简单,可是哪怕真相是只有壮劳力可以拿三亩地,老弱妇孺都不算,他也可以白得三亩地啊。
“这是三亩地啊,三亩地!我一辈子都没有三亩地!”他慢慢的道。在本地当个长工哪有可能积累下了钱财买地?哪怕是在本地老老实实的开垦荒地,他哪里有钱买下这块荒地?若是官府一声令下,他辛苦了许久的田地在眼看有收成的时候被官府夺走,他全家喝西北风吗?这千阳县答应的三亩地实在让他心动。
众人之中有人嗤笑着,区区三亩地就要背井离乡,值得吗?有人坚决不走:“落叶归根,我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坚决不离开家乡。”有人劝着:“物离乡贵,人离乡贱,你去了千阳县,没有家族没有根基没有人脉,住的地方都没有,处处受人欺负,这日子怎么可能好过?留在家乡吧,又饿不死你。”
那三十几岁的汉子点头:“对,还是家乡好。”次日却带了全家背着细软和吃食走向千阳县,关中听着很大,其实不过是一块小地方,不过是远离家乡两三百里而已,若是在千阳县过得不好,大不了再回到家乡啊。
一家人怀着紧张和期盼上了官道,远处太阳初升,光芒万道却又柔和无比。
那三十几岁的汉子沉声道:“走,我们去千阳县……”一家人有气无力的应着,只觉前途渺茫。
那三十几岁的汉子看着官道上来往的商旅,忽然一怔,指着前方:“咦,那不是张家大哥吗?咦,那不是李家大叔吗?”张家大哥和李家大叔带着全家就在官道上行进。
那三十几岁的汉子怒了:“王八蛋!自己想着三亩地,却鼓动别人不要去!”心中却放松了许多,没人抢是垃圾,有人抢就是宝,大家抢着去千阳县,千阳县一定是块宝。
“走,我们去千阳县!”那三十几岁的汉子大声道,一家人欢快的应着:“走咯,去千阳县!”
同一时间,关中不少县城之中的无地百姓拖家带口的走向了千阳县。
……
千阳县的某块农田前,一群百姓奋力的劳作,有人直起身敲着腰,有人欣喜的隔断了一截灌木,大声的道:“要放火了,快躲开啊。”
胡县令宣布县内所有愿意种地的人每户可以领五亩地,耕种五年就可以归自己所有,所有百姓立刻来了精神,那些荒芜多年的田地尽数被开垦了出来。
“这些都是上好的田地啊。”有老农大声的叫着,眼神之中满是喜悦,以前买不起,现在只要辛苦五年就是自己的了。
有人欣喜的笑:“县令老爷说了,县衙可以租借给我们农具,耕牛和种子的钱可以三年还清。”有人细细的琢磨着,总觉得要省吃俭用才能在三年内还清耕牛和种子的钱。有人却大喜过望,三年之后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吗?
烧荒的烟雾之中,有人却泪流满面,这块地他很熟,以前就是他打工的老爷家的,那家老爷都是好人啊,给他们的饭菜当中还有肉呢,可是却死在了胡人盗匪的刀下。
有人看着远处的胡人,这些人也要种地?也能种地?他很是鄙夷,胡人怎么会种地,肯定饿死了他们!
几个胡人默默的看着周围的缙人百姓,学着他们的姿势烧荒,开垦田地。有人的手上都出了血泡,狠狠地将手中的锄头扔到了地上。
“尼尔斯,捡起来。”一个年长的胡人平静的道。
那尼尔斯愤怒的道:“埃尔文,我们不会种地,我们不可能种出东西来的。我的爷爷只会放羊,我的爷爷的爷爷也只会放羊,你的爷爷和爷爷的爷爷也只会放羊,我们所有人都是,我们怎么会种地?我连那些是种子都不认识!”其余胡人点头赞同,他们到了缙人的地方好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胡人种地。
埃尔文停止了手中的活计,抬起满是血泡的手抹掉了额头的汗水,平静的道:“不种地,我们吃什么?你和艾萨克试过打猎了,三天只打回了两只兔子。”尼尔斯大声的道:“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春天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会有更多的野兽,我们打猎也可以吃的饱饱的。”埃尔文慢慢的道:“我们是六年前到的这里,只要去打猎,我们就可以打到一些野兽,狼,狐狸,野猪,兔子,我们可以打到很多野兽,我们不需要敲诈抢劫缙人就能吃的饱饱的。三年前,我们就不太打得到野兽了,要跟着其他人去缙人的官府门口闹事,拿缙人官府发的粮食,我们才能吃的饱。今年,你们打到过多少东西?缙人的官府发过食物吗?这个新的缙人官老爷没有发过一点点食物,反而抓了很多胡人,我们走运,我们没有抢劫缙人,我们没有被抓。艾萨克,我知道你没有抢劫别人是因为你妈妈不同意你做个坏人,感谢你妈妈吧,不然你现在要么被缙人官府杀了,要么就在矿区挖矿。”
艾萨克不服气的看着埃尔文,却被他的母亲严厉的盯着。
埃尔文继续道:“我们想要活下去,只有两条路,要么就和其他胡人一样,离开千阳县,去其他地方,其他地方的官老爷没有胡县令这么凶狠,还是可以从官府那里拿到食物的。可是,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在所有人知道赛亚人就是缙人官老爷假装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可以离开千阳县了。”
其余胡人沉默,矿区中一个个胡人和缙人就是想要离开千阳县的下场。
“第二条路,就是学着种地。”埃尔文道。“缙人的县令老爷是个讲理的人,她真的愿意给我们田地,只要我们老老实实的耕种,我们一定可以养活自己的。我们不会种地,可是我们有眼睛啊,我们就看着缙人怎么种,我们偷偷的学,或许有很多地方我们学不到,我们第一年会失败,但是我们还有第二年,第三年,第十年,第五十年,我们不会种地,我们的爷爷的爷爷不会种地,我们的孙子的孙子一定会种地,和那些缙人一样的会种地。”
尼尔斯大声的道:“我们可以回到草原上去放牧!”
埃尔文悲凉的看着尼尔斯:“回草原?记得我们是为什么进了关中的吗?草原上越来越冷,草都枯死了,我们的羊群全部饿死了,其余胡人抢劫我们,杀戮我们,我们是活不下去了才进的关中啊。”
一群胡人都沉默了,对游牧民族而言草原不是家乡,游牧民族没有家乡,人到了哪里哪里就是家,他们想回草原不是想回到家乡,而是对种地,对未来的恐惧。
埃尔文平静的看着众人,慢慢的道:“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只能相信缙人的官府,我们必须学会种地。”众人沉默许久,尼尔斯捡起了锄头,继续开始劳作,他们必须学会种地。
远处,一群胡人望着埃尔文等人,埃尔文等人的衣衫和缙人一模一样,又学着缙人的姿势种着地,可是金发或者红发在阳光之下显眼无比,一看就是胡人。
“叛徒!”那群胡人恶毒的咒骂着。
某个金发胡人厉声道:“只要我们所有胡人团结起来,缙人的官府就必须向我们屈服!”
其余胡人用力点头,不屑的看着远处种田的胡人,在缙人的关中的土地上根本不需要种地或者打猎的,抢劫缙人可以发家致富,去缙人的县衙闹事也可以衣食无缺。
金发胡人大声的道:“我们没有抢劫,我们伤人,我们就是想要吃饭,想要地方住,缙人官府必须管我们吃饭穿衣!”
一群胡人用力点头,就是这样!以往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没道理忽然就没了衣服和食物,这不讲理。
金发胡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缙人的官府人不多,只有几十人,我们只要团结起来,我们的人就比官府多,他们就必须听我们的!”一群胡人用力点头,千阳县的衙役和士卒总共只有四五十人,胡人有多少?数千人呢!只要有几百人联合在一起,还怕了那几十个缙人士卒衙役吗?
金发胡人大声的道:“我们不是盗匪,我们只要衣服,食物,住房!我们只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