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点尴尬。
一般而言,两个恰巧共享一段路的陌生人会祈祷对方赶紧拐弯,但她们俩一直走着同一段路。
然后同时停在了一栋楼底下,上楼,又停在了同一扇门前。
安春妮问出一句废话:“你父亲是不是叫陈茂昌?”
姑娘的表情一言难尽:“是,我叫陈静淑。”
安春妮笑了:“早知道我就买百合了。”
后来安春妮偶尔会去陈茂昌的大学办公室拜访,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去陈静淑都在。
所以安春妮每次都会给她带些礼物,陈静淑看起来都很喜欢。
但孩子的人情是记在父辈身上的,陈茂昌要安春妮“别送东西了,把孩子惯坏了。”
陈静淑真的是个乖巧懂礼貌的孩子,叫安春妮“小安老师”,安春妮便叫她“小陈同学”。
两人非但不是师生关系,互相的科目看起来都像天书,也不知道算哪门子的老师同学。
她们最近的距离不过是坐在陈茂昌的桌子上各自干活,偶尔会碰到对方的手肘。
陈静淑算物理题算到黑笔没墨,就会找安春妮讨一支能出水儿的。
安春妮一笔袋子的笔她都不要,只巴巴地看着安春妮手里握着那支。安春妮觉得有趣,问她为什么,陈静淑堂而皇之地说看你写得顺。
过春节的时候,安春妮和其他几个同门给陈茂昌拜年,拜完年之后约了个通宵唱歌的局,陈静淑不顾陈茂昌的不悦,硬是加入了他们。
成年人玩游戏,输的喝酒,安春妮被灌得出卖了好几段情史,把之前那些前男友骂了个遍,掀起一阵阵笑声。
陈静淑是陈教授的女儿,没人敢灌她酒。看她坐在旁边有些不适的样子,安春妮就离开那些吵闹的人,坐到陈静淑旁边,带她唱悠长轻松的英文歌。
安春妮唱到“youraisemeup”的时候,手里被塞进了一个平安符。
陈静淑看起来有些不自然,飞快地跟安春妮说“小安老师,送你的”。
安春妮有些惊讶,陈静淑说她买了很多个,班上同学人人都有。
不等安春妮说别的,陈静淑就笑着跑走了,说她爸给她定了宵禁。
那时,安春妮对陈静淑的别扭毫无察觉,直到后来她想起来,才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后来安春妮听说陈教授的一个学生在空难中去世了,再去拜访陈教授的时候,现陈静淑也很少出现。
再后来,安春妮突然接到陈静淑自杀的消息,恍如晴天霹雳。
她不知道一个曾经活泼美丽的生命为什么会结束得如此仓促,毫无理由。
陈静淑和她的关系本来算不上亲近,但安春妮比她自己想象中更难受,持续失眠,心跳紊乱。
陈教授没有举行葬礼,她甚至没有机会最后看陈静淑一次。
“后来我偶然打开平安符的袋子,才现里面除了护身符,还有一张纸条。”安春妮在许昼和文怀君面前抽开红布袋上的绳子,小心地拿出一张纸。
纸片早已泛黄,变成半透明的脆片,好像一碰就会碎。
正面写着“你送我东西都是因为我爸爸吗?”
反面写着“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字迹秀丽,像早已龟裂的土地上立着一棵常青树。
许昼盯着安春妮手里的纸片,不敢碰,一些不明显的事像珠子一样串了起来。
当初他和文怀君在陈静淑面前出柜,她说很羡慕。这么想来,她不是羡慕许昼成了文怀君男朋友,而是羡慕他们敢于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