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刀伤反而成为许承栋用来威胁许昼的筹码,许承栋常说,我从来不揍你,你反而把我捅了,天下哪有你这种不孝子,后半辈子你都得赎你的罪。
巨型的悲愤与无力感蚕食许昼,如果单单只看父子两人的皮肉伤,许昼确实是理亏的那个。
许昼曾无数次后悔,在那个雪夜,那就应该把瓷片刺进许承栋的心脏,而不是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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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菜都凉了,许昼讲得断断续续,倒不是因为他受不了,而是他讲一段文怀君就要抱着他说,算了吧,不说了吧。
这是许昼第一次把这些被深埋的事情讲出来,或许是因为听众是文怀君,讲述的过程比许昼想象中轻松很多。
文怀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紧紧把许昼搂在怀里,低声说:“你不应该告诉我的。”
许昼问他为什么,文怀君垂着眼睛,异常平静地说:“因为如果让我见到许承栋,我会想杀掉他。”
许昼很淡地笑:“还是不了吧,不值得。”
文怀君沉默地抱着许昼,一桌饭彻底吃不下,脑子里兵荒马乱,突然想到半年前飞机刚降落时的事情。
有位叫杜飞鸿的乘客轻生,从高楼坠落入雪地,许昼是现场目击者。
当时文怀君很担心许昼的心理状态,所以找到心理医师黛西详细聊过许昼的情况。
文怀君仍然记得很清楚,黛西说许昼一切正常,面对死亡场景甚至过于冷静,像是已经自己消化了很久。
直到此时,文怀君好像才终于明白,许昼在很多年前就见过相似的场景,然后在漫长的少年时期里,不知道又拿出来自虐般地回忆过多少次。
但当时许昼目睹着雪地里的血迹,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冷静吗。
文怀君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也不会问出口。
生活为什么要反反复复拿刀地砍在一个人身上?
文怀君咬碎牙,心疼得无以复加。
“诶,哎。”许昼感到领口一阵湿热,文怀君像头熊一样扒在他身上,许昼只好叹气着哄,“你哭什么。”
文怀君才不讲话,一个劲儿地流眼泪,全蹭在许昼衣服上。
安慰的话全都苍白,他没有经历过许昼的童年,无法高高在上地怜悯他,有些伤痕是无法弥补的,文怀君只想从今往后都把许昼往死里宠。
两人好歹吃了点东西,文怀君收拾桌子,恰好收到姜蓝来的消息。
姜蓝说她外公找到了当年办理许承栋那个案件的人,拿到了一份被隐藏的笔录,记录了真实生的事情。
姜蓝的文字里都透着愤恨:“那个小县城当时都是这样的,家庭暴力全按夫妻家事算,况且反家暴法很晚才实施,所以当时也不犯法,公|安管不着,都习以为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且不管法律的适用性,至少现在拿到了证据,能证明许昼刺伤许承栋是有原因的。
姜蓝难以接受,给文怀君了好多问号,问怎么这么不公平?许昼怎么摊上这么烂的爹!
文怀君无从回答,因为不管这人烂得多么难以想象,他就是真实存在了,残忍地加深着这世界黑暗的一面。
耳麦里突然传来属下严肃的声音,文怀君听到他说:“文先生,有人到别墅来了。”
文怀君用加密过的通话设备问他是谁,传实时的照片过来。
属下办事很快,一张照片很快出现在屏幕上。
是许承栋的脸。
文怀君神色一暗,跟许昼说有人正在接近别墅,要他先回房间呆着,以免造成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