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蹙眉:“为什么?”
侍卫道:“将军说姑娘能做的都做了,我们每日会送汤药和食物进去,他们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非姑娘所能掌控。”
姝儿不理,硬是往里走:“即便无法掌控他们的生死,也许我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侍卫只能屈膝跪下:“将军说姑娘若是强行入大堂,便要小的人头落地,将军治军严明,向来是言出必行,求姑娘怜悯小人尚有妻小要顾,留小人一命。”
大堂里的人还在唤着大夫,姝儿双手握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进去,你把那个唤大夫的人带出来,这样便不算违背军令了。”
侍卫也是个机灵的,知这是两全之法,立刻跑去大堂里请人,姝儿在外面等着,忽然听里面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心直直地往下沉。
没多久,一个全身黑斑的妇人被抬了出来,身后还追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小女孩不停的哭着唤娘,但侍卫死死地拦着她,不让她走出大堂。
小女孩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她哭得歇斯底里,对门口的侍卫拳打脚踢,侍卫害怕被传染,只是拎着小女孩的后领,不让她出来。
姝儿走上前一把将小女孩抱入怀中,小女孩依然不管不顾的想要挣脱姝儿往外走,姝儿只能哄劝:“你娘亲病得重了,我们要把她带去别的地方诊治,等病好了,就回来了。”
小女孩哭得惊天动地,姝儿抱着她,安抚了许久,她才抽抽噎噎地道:“爹走了,哥哥走了,二妞不要娘亲走。。。”
姝儿鼻子酸,只能不停的哄她:“你娘亲会回来的,待病好了她就会回来的。”
姝儿如何都劝不住她,那孩子哭到最后全身抽搐起来,姝儿忙将孩子放到地上,让周围的侍卫帮忙按压住她的手脚,然后自己为她施针。
花了好大的力气,这孩子才平复了下来,却也陷入了昏迷,用帕子轻轻的擦拭她那张沾满泪水和鼻涕的脸,见她脸色苍白,唇色紫,忙问守在大堂外的侍卫:“这孩子还有没有亲人在这里?”
侍卫每天都见许多人进来,又有许多人被抬出去,见得多了,早已麻木:“平日里就见她们娘俩相依为命,应该没有别的亲人了。”
姝儿不忍心将她一人丢在大堂里,坊外的营帐又全都是男人居住,也是乱的一塌糊涂,无奈之下,只能将她抱去王珺瑶的屋子。
王珺瑶在崔宅的时候,就听婢女说外面天天都有人因感染瘟疫而死,住进坊里之后,透过小窗户,每天能看见一些流着黑血的人被抬出去,她心里害怕极了,所以昨夜才找了司徒翊,问他讨要古琴和书籍,想借弹琴平复一下心绪,却没料到姝儿竟然抱着孩子走进了她的屋子。
王珺瑶如惊弓之鸟般站了起来:“你做什么?”
姝儿将二妞放到榻上,为她盖好被子:“她娘亲刚刚被抬走了,如今她一个人孤苦无依,我要照顾她。”
王珺瑶嫌弃地看着躺在榻上的二妞:“那是你的事,为何要将她抱到我房里?”
“这原是我的屋子,你若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离开这个屋子,不过外面已经没有空着的帐子了,你只能去大堂里与旁人挤一挤了。”
“隔壁就有一间屋舍,你为何不将她抱去隔壁。”
“隔壁那对姐妹都没有感染瘟病,把孩子抱去那边,对她们姐妹不利。”
“你把她抱来这里,我怎么办?”
“你是得过瘟病的,再被感染的可能性很低。”
“那也不是万无一失。”王珺瑶目光中充满了惶恐。
“你若还是害怕,就将窗户开着,夜里,你睡地上,我睡她旁边。”姝儿轻抚女孩稚嫩的小脸,放软了声音:“这孩子如今正是最凶险的时候,我得亲自照看,你稍稍忍耐几天。”
“司徒翊在哪儿?你让他过来见我。”
姝儿没再理会她,王珺瑶满面通红的坐了下来,将一腔的怨气全都泄在了琴弦上,锵锵锵锵的弹了一曲调激昂的广陵散。
姝儿原本就胸闷烦躁,这曲子一弹,更觉头疼恶心,二妞更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姝儿爬下床,伸手想要制止她弹琴,谁知王珺瑶了狠劲,抽出随身携带的匕,用力的向外一划。
王珺瑶随身携带的匕乃是玄铁所制,削铁如泥,姝儿只觉一股寒气自匕中散出,然后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她木讷的看着自己右手的小手指从眼前飞过,血如泉涌。
王珺瑶怒极之下才抽出的匕,但她毕竟是弱质女流,看着地上血淋淋的手指,又见姝儿痛得蹲下了身,惊叫着跑了出去。
待司徒翊和元晔赶来时,姝儿满头大汗,奄奄一息的靠躺在榻旁,她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绢布,将断了的手指一圈圈的缠绕起来,血水将布染得通红。
元晔见状抽出剑就要向王珺瑶刺去,被司徒翊硬生生的拦了下来:“她是王安的女儿。”
元晔怒道:“她就是王安,我也要杀了他。”
司徒翊将王珺瑶护在身后,冷声道:“不过是女子之间的打闹,何至于性命相搏。”
元晔见王珺瑶脸色惨白,身体颤抖,他确实也无法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狠下杀手,只能将剑扔到地上,弯下腰,想将姝儿从地上抱起。
姝儿咳嗽了两声,虚弱的推开了他的手:“别碰我。。。我。。。可能感染了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