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尸身的时候，我瞒着阿嫂亲自前往，赵琰在青楼外死死地挡住我：「瑶瑶，别进去，交给我。」
「交给你？」我嗤笑一声，觉得真可笑，「赵琰啊！我阿兄何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不知道？如今你说交给你？」
赵琰脸色惨淡，似乎找不到理由来安慰我。
我浑浑噩噩地推开他，眼前模糊一片，口中却不住喃喃道：「赵琰，我6家，忠君爱国啊！我阿姊，我阿爹，我阿娘，皆是为国捐躯！可如今，我阿兄，又是为了谁？为了谁啊！」
是啊，我6家走到今时今日，尽是因为，「忠君爱国」四个字。
我祖父和祖母夫妻分别几十年，一个在京城胆战心惊地做人质，一个在边关殚精竭虑守城，可换来什么了呢？
我阿姊为守城而死，我阿爹和阿娘殉国，我阿兄——
我阿兄如今不过是功劳太大，而他又已经完全没用了而已。
只因为如此，只因为如此，我6家最后的男丁啊！唯一的男丁啊！
我双目赤红，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上楼，赵琰眼疾手快在身后将我打晕。
最终，我没有看到坊间流传的那幕我阿兄死时的香艳场景，赵琰下了封口令，严禁任何人提起此事。
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严防死守是不成的，只会让流言愈演愈烈，最终传入了我的耳中。
6家，败落了。
在我阿兄死后，大厦倾倒。
我不得已卖了一些下人，计划着开销。
其实原本打仗的，是不缺钱花的，这里头的门道很多，6家军也有一些搂钱的法子。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军饷的数目开始生变化，原本十足十的，时常会少个几成，更甚至，会少一半。
渐渐地，6家的银子就不得已都贴补了出去。
家底自然单薄起来。
其实照外人看来，我们原不该如此，烂船还有三分钉，更何况还有皇帝赏赐的田地、庄子，但阿兄先前说是有事，几乎拿空了家中的银子，剩下的，皇帝赏赐的田地、庄子都有一摊理都理不清的烂账，皇恩浩荡，卖出去是不能的，但留着，反倒要吸血。
焦头烂额之际，福王登门，给我带来一个消息：
「父皇已看中御史中丞之女，有意赐婚太子。」
恐怕皇帝原本也不是真心想要赐婚我和赵琰，若果真有意，在我祖父强撑着一口气时，就该为我二人操办起来。
他却直等着我祖父仙逝。
我闻言神色淡淡。
赵珏却情不自禁，要来撩拨我。
我蹙眉躲开，喊小翠送客，赵珏柔情似水望了望我：「瑶瑶，你应当知道，本王心悦你多年，若你点头，本王愿与你一生一世。」
我沉了脸色：「福王殿下自重。」
赵珏却耐着性子道：「本王知你心高气傲，但瑶瑶，以你今时今日的处境，你又是险些被指婚给太子的，寻常人家哪个敢娶你？何况京城中这些人我最知道，他们惯会拜高踩低。你无论嫁了谁，都会受苦的。」
「本王，不舍得。」
「所以——」我按着额角，放下手中的笔道，「你打算让我做小老婆？」
去年福王已娶了续弦，是御史中丞家的嫡次孙女。
赵珏急忙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本王同王妃毫无感情，娶她也不过是圣意难违！瑶瑶，本王从初见你，就心悦你，爱慕你。本王之心，日月可鉴。你相信本王，本王会待你好的，除了不能给你正妃之位，本王什么都能给你。」
小翠已经打算拿扫把赶人，却没料到赵琰亲自捧了圣旨到了。
赵家的人现在我一个都不想见，可赵琰把圣旨奉出，我也只得强忍听他把圣旨一字一句念了一通，大意是，我和赵琰，择日完婚。
圣旨念罢，我和赵珏皆觉着不可思议。
赵珏急急就要抢过圣旨去看：「不可能！太荒唐了，父皇怎么可能答应？你做了什么？你如何让父皇答应的？」
「你若是想，父皇也会答应的。」赵琰满脸冷嘲地看着他道，「但你没有。」
「赵珏，你的喜欢，拿不出手！」
18
嫁给赵琰是阿兄的意思，但我没想到他真能做到，他真能等我及笄，又等我三年孝期。
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落魄家族之女，我想不到皇帝会有什么理由答应让我做太子妃。
但赵琰还是做到了，不但做到，他还交给了我一道兵符。
「这是你阿兄留给你的，瑶瑶，终有一天，它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我的心愿是宰了皇帝！
我苦心经营多年，终于有机会给老皇帝服下毒药，这么多年，毒药早已渗进老皇帝五脏六腑，只消一年半载，他必定归西！
这兵符，我不要的，我只想要我阿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