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钱，足以补当年的军费与粮食歉收的亏空。
可刚进城门，我得此消息，回宫复命都顾不上，直奔公主府。
顾不上搭理府中行礼的下人，我大声叱问：「公主何在？」
下人指了公主府唯一的高楼。
那是当初建府时，供她观景用的。
我骇然追去，就见公主站在楼顶，顶着凄冷月光，茕茕孑立。
我颤抖着爬了上去，现一年未见，公主已变了模样。
她脸上褪去了婴儿肥，不施粉黛，原本柔和的脸部轮廓有了棱角，身量虽瘦弱，脊背却挺拔。
有种……有种皇家公主不怒自威的冷傲了。
她看到我，眼神平静无波，再无倾慕欢喜。
「驸马怎么上来了？事已办妥了？」
我嗓音嘶哑，应了一声。
公主点点头：「这样好歹能解一时燃眉之急，驸马辛苦了。」
从前我下朝回家累了，她总迫不及待送上补汤，亲自为我捏肩捶背，心疼地亲亲我。
此时却只站在远处，轻描淡写这样一句。
我艰难开口：「听说废帝……」
公主打断我：「成王败寇，他落得这样的结局，本是意料之中。驸马放心，我不是来寻死的，只是忽然想看看府外的世界。不过看了一会儿，府外黑黢黢一片，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一时怔。
不知她是在说夜色还是别的。
她毕竟是公主，最了解帝王家。或许从我逼她假传诏书那一刻，她便预料到此番结局。
我那时才后知后觉，为何当初她堂堂公主竟要跪下求我……
「夜深了，回去吧。」
公主跃下高楼，毫无伤，自行远去了。
我竟不知她何时开始习武……
我怅然回屋，却被丫鬟挡在门外。
「驸马爷，公主说……公主说，她近来浅眠，想独自静养。」
丫鬟神色躲闪，支支吾吾，一看就是在撒谎。
我知这是公主的拒绝，便转身离去。
从那以后，我们夫妻二人再未同床。
4
「驸马爷，愣着干什么呢！该起来换喜服啦！」
我从昏沉中回神，才想起今日是我大婚之日。
我要再一次迎娶公主了。
上一世，我们夫妻二人最后几年甚少见面。
明明住在同一座公主府，却总是阴差阳错见不到。
有时我在躲她，有时她在躲我。
只有逢年过节或必要场合，我们才假装恩爱夫妻一同出现。
我甚至快记不清公主的脸。
那时她脸上已经很少有笑容，我听说她把自己的许多财宝、封赏拿去救济灾民、供养流浪儿童，时时去城郊的寺庙施粥。
民间流传着公主的贤名，显然比她的兄弟们好上不少。
我偶然在书房见过公主落下的一些书，批注的小字秀丽整齐，竟也颇有见地。
她不知何时，成了我最欣赏的那类女子。
外柔内刚，心怀天下，有才有谋。
只是再也不爱我。
大婚流程繁琐而漫长，皇帝只有这一个宝贝公主，举国瞩目，我便要时刻谨记遵守礼节。
拜堂时，皇帝皇后欣然微笑，对我颇为满意。
我竟不敢直视。
他可知，他精心为自己女儿挑选的夫婿，前世根本没给过她几年幸福时光，更没好好护她一生，让她惨死在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