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被人采摘了。”
“恩?”
轩辕野也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绿豆糕,一分为二。莹白的月色下。我突然觉他的手也是那般好看。
不同于洛西风的洁白纤长。而是握剑扛旗的大手,指关节上下布满了厚重的茧,却丝毫不影响刚毅的美观。
他把一半糕点碾碎,撒向荷花池内。成群的锦鲤跃跃而来,争相齐动着腮泡。
“被人采摘?”我思路一窒,尚未领会这男人的意思。刚刚侧过脸去想要追问,却被他将剩下的半块绿豆糕直接糊进嘴里!
——真把我当鱼喂是不是!
“你看这个方向,”轩辕野指着荷花池东边的一片厢房:“那是我侧妃黎疏的起居之处。昨晚这个时辰,你我二人在此谈花论荷,你可还记得唐芷在何处?”
“昨晚,她跟我师父争吵以后,王爷你说你叫王妃娘娘陪她说话去了。”我回忆道。
“今天清晨我起居时,黎疏端了一碗银花粥进来。白粥银叶,却泛一丝殷红的色泽。入口清沁凉薄,与之前略有不同。”
“不同?”我依然没太明白轩辕野的意思,静等后文。
“生为皇家子嗣。婚姻大事多难做主。黎疏出身为没落的官宦之家,配我这样不得重视的皇子最合适。但不表示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就一定可以志同道合地相爱无我。我于她,情份虽有,疼惜不足。可她却一心——”
我说我懂了!
“王爷的意思是,昨晚我们无意谈起这朵异血莲,被……被王妃娘娘偶然听到了!”我惊道:“所以您是说,她为了挽回您的心,宁愿一试这血莲的效果,竟然碾了花瓣放进您的粥食之中?”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哪有什么情蛊深重呢。
轩辕野笑道:“除了口感上清甜可口了些许,她在我眼中,依然还是那个又蠢笨又无奈的女子。并没觉得有多可爱。”
“可是,王爷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跟我师父的伤有什么关系——”
“世上的女子皆痴情,有一个黎疏,便有一个唐芷。”轩辕野叹息一声。我却突然开了明镜般的思路,恍然大悟!
难怪今天下午我在给洛西风煎药的时候,唐芷鬼鬼祟祟的好像要放什么进去!
搞了这么大半天,她在这儿给我贼喊捉贼啊!
“异血莲本该是阳盛之物,就算没有那传说中的功效,也具强肾健脾之能。我倒不觉得唐芷是有意加害,只是她想不到,我府上这河池之底,用的是昆仑山千年雪泥铺就。这里长出的莲花自是极寒至阴,生冷凉沁。洛先生被自身的灼阳之逆而伤,如何经得住血莲之寒?”
“原来是这样……”我咬着唇垂下头:“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早知道。”轩辕野道:“起先只是略有怀疑,刚刚趁着他们都睡了,我叫府上医师去取了洛先生之前呕血的手帕。异血莲入药后寒息依旧冷光成印,用黄参水一洗就能显现出来。阿黛,你若心火难消,明日一早。我可帮你去讨此公道。”
“不用了。”我苦笑一声:“我并不在意洛西风究竟是为谁人所伤,只要他没事便好。至于受委屈,唐芷她可没有这个本事让我委屈。”
我难受的,始终只是那男人在那一瞬间的质疑和背弃。与疼不疼爱,包不包容都无关。
“何况唐芷说的没错,王爷身份特殊,且不要再因为阿黛而多生事端了。这里毕竟还牵扯您的侧妃娘娘,总不是什么好事。”
“也怪我一时糊涂,让一个妒妇去陪伴另一个妒妇。不把我的王府搅合的天翻地覆才怪。”轩辕野爽朗一笑:“我看,黎疏也是该有些教训了。我听说她的兔子今天又惹麻烦,不如——”
我的肚子很应景,吱咕叫了一声。
轩辕野笑道:“以前行军打仗,镇守边关。有时军粮供应不上,全靠山野之味果腹,能遇到兔子狍子都是万幸。”
我黑了黑脸:“呃……王爷是想要去……”
我连连摆手,说这怎么成呢?王妃娘娘如是宝贝那白兔,你要是给捉来吃了,我怕她要疯了。
“呵呵,开个玩笑而已。”轩辕野眼中闪过一丝莫可名状的忧郁:“黎疏也很苦,只不过……任何人都不该以辛苦为借口,做太愚蠢的事罢了。”
我想说哪有人是愚蠢的呢?不过就是爱的太深太绝望罢了。
可惜轩辕野是要做大事的人,他需要的女人,不是光足够爱他就可以吧。
“那,不吃兔子,吃点心吧。”轩辕野又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绿豆糕,这次不喂鱼了,全给我。
我接过来,小口地啃。他就这么盯着我看,看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要说起这绿豆糕,还是莫浔爷爷做的最好吃。
认识奈何以前的那两百年,我化成人形就只有八九岁大小。不修炼的时候就跟着莫浔爷爷在这附近的城镇混。依稀记得那时的临安城,好像还不叫这个名字。
莫浔爷爷开了一家老字号的糕点店,绿豆糕最是一绝。用鲜糯米擀皮,白鱼鳞刮边。刚出锅的时候,外表皮蒸得晶莹剔透,一咬一股嫩香唇齐留溢。
每次我给阿宝讲起来,他都口水三千尺,还怪我吃了两百多年也没学学手艺,真是枉为精灵古怪的鲤鱼精。
“王爷,”停下回忆,我轻轻叫了叫身旁的男人:“阿黛想要向您辞行。”
“恩?你要走?”
“嗯,我想带着阿宝和弯弯离开王府,住到镇上去。”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