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相信我是什么动机,我只要你相信我没有做!”我甩开他的手,难以自持地冲他大吼。
成妖一千年,我性情淡然,显少争执。留在洛西风身边的这些日子,无论他逗我笑我责罚我,我从不翻脸。
就算唐芷一而再再而三地质难我,就算洛西风根本就不领我单恋的情怀。我也没想过要抓狂崩溃。
可是我受不了他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来质疑调教那些我本来就没有犯过的错。
洛西风,我不要你疼爱我,不要你斧正我。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个女人!
是敢画你入骨爱你入髓的女人;是敢扯开你的衣服嗜啮你的体温,而后坚强决绝地离开的女人;是敢一剑刺你入心,千年守你渡劫的女人!
我本爱你势均力敌,并非一味贪恋你膝上温存……
“罢了。你若这般说,我信便是。”洛西风叹了口气,刚想沉下身子便又是一阵极咳。他眉头锁得紧,掩着的帕子却是猩红一片。
如果真的相信,又怎么动怒咳血?洛西风从来都是这样的性情,生气也不争执。但我只要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的喜怒哀乐处在怎样的临界上。
我心凉彻底,不由自主地跪下身子扑到他身前:“师父!是我错了,阿黛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别再生气了!别生气了好不好,身子要紧……”
我还能怎么做?为他生死且不计,又何惧委曲求全?
“乖,这事不提了好么?回房休息吧……”他摸了摸我的头,极尽的疼爱与包容却让我的心绞痛得天翻地覆。
洛西风,这不是……我要的。
离开他的房间,我一路跑一路哭。反正轩辕野说过,偌大的王府任我行,总不会连个适合哭泣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我不敢留在自己的房间——左边是洛西风右边是唐芷,前面是弯弯后面是阿宝。我不想再把这份难以言表的情绪一一向他们解释。
委屈,竟是比暗恋还苦。
我甚至恨透了这样子的洛西风,我宁可他怪我,教训我,责罚我。也好过用最温柔的宽容,让我为自己的委屈无条件低头。
如果是我做的,我该沉湎感激他今天的一切庇护。
而如果不是我做的。那这一切无异于往我心上捅刀子。
可是在他眼中,我终究只不过是个心智未全的小女孩。证据确凿,动机合理,跳进汶水河也洗不清。我又凭什么要求他能信任我呢?
抱着膝盖,我蹲在一条长廊下,也不知哭了多久。
反正再抬头的时候,月亮都已经不在刚刚的位置上了。
肩膀上落下一件厚重的外套,温和的质感伴随着淡雅的檀香气。一下子夺去了我的孤独与恐慌。
我回头,叫了一声王爷。可是嗓音哭哑了,听起来又干涩又滑稽。
“你可叫我名字。”
我摇头,将外衫还给他:“王爷,阿黛是妖,王爷身份尊贵不凡,还是不要与我走得太近。”
今天唐芷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么?轩辕野虽然贵为皇子,但在朝中的地位只怕远不及洛景天和唐涛这般守在太子一阵的江湖势力。步步为营的朝局,怪事层出不穷的临安城。谁敢说什么与什么有关,什么又与什么完全无关?
“真性情的妖,反而要比多少假惺惺的人更好相处。”轩辕野坚持把衣服披给我:“眼睛都肿了,你……变成鱼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眼泡么?”
我差点就笑了,抬手揉了下眼眶,说我才不是金鱼,是很漂亮的锦鲤。就像你的荷花池里那些——恩。比它们还漂亮。
“走,跟我过去。”
轩辕野拉着我一路跑,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又把我带到昨天的那片荷花池到底为什么。
难道只要洛西风惹我伤心,他就只会用看荷花的方式来安慰我么?
“王爷,谢谢你了,可是我现在……”我咬了咬唇,表示我真的没什么心情聊天:“我很难受。但是并不需要安慰。”
“我不是来安慰你的,而是来带你找真相的。”轩辕野的话令我惊诧不已:“找真相?”
我摇摇头:“真相就是……我……我爱我的师父,为了得到他,不惜用药蛊惑,害他内伤加剧。”
“你说谎的样子,跟我小时候特别像。”轩辕野突然伸手捧住我的脸颊,不像洛西风那样用力掐我的腮,而是像托一个女人的下颌那般轻轻垫起。茶色的眼眸含着星月灿烂的光辉,映出我的容颜。
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红着脸说:“你相信不是我做的?”
“当然。”
我说哦,那多谢王爷了,可惜我师父不相信。
“相不相信又不是嘴上说一句就能妥协的,他心里认定我是这般不识轻重的妖精,郁结在心反而伤神。”我说。
“那你呢?你就不怕郁结在心?”轩辕野的手垂在半空,被我躲开以后略显尴尬。
我摇头:“我活了一千年了,没有心。”
“没有心也好。没有心就没有顾虑,免得伤神劳身。可你总有脑子吧?”轩辕野牵起我的手腕,叫我跟他来:“你看,那朵异血莲——”
异血莲?就是昨天午夜,在这里盛开绚烂的那朵奇花?
我不太明白轩辕野的意思,侧着头疑惑地盯着他看:“王爷,这花,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