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森那架直升机其实是陈淼紧急调派去的,他现在必须立刻赶回瑞士巴塞尔,所以还是坐这架直升机飞申海机场,然后再换乘他自己的湾流g55o回国际监察总署。
一老一小的身影渐渐远去,老的越来越佝偻蹒跚,小的越来越挺拔修长,终于有一天老人无声地从时光中消失了。
小沈酌抿着嘴唇,低下头,刘海挡住了根根分明的眼睫。
“……真不容易啊,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了。以后这孩子的抚养权就归属研究院,希望他能健康平安,好好长大……”“是啊是啊。不求多有出息,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上学念书就好了!……”
尼尔森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落了下风,只得喉结一动,强行忍下了所有不甘,伸手与沈酌一握:
小沈酌疑惑地抬起头。
沈酌对随行的水溶花一个眼神,女医生立刻会意伸手把褚雁搂过来,退后几步往申海市监察处那边带,国际总署的人有点想要阻止但又没敢。
“——总署长!”
头可断血可流,但来自同性的羞辱绝对不能忍受,s级雄性的思维惯式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沈酌不由一哂。
老院长看着面前年幼的遗孤,温暖的掌心轻轻抚摩他的额角,迟疑再三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问:“……小酌,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安全层里住的时候,是否曾经看到过家里有别人看不到的黑影?或者你有没有听见过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尝试跟你交流?”
“我那年才六岁,早不记得了。”沈酌说,“医生说受到的刺激有点大。”
面对着老人急切的目光,小沈酌困惑地摇了摇头。
“好。”
只见尼尔森赶走了卡梅伦,那口气再撑不住,颓然向下倒去。
“没事。受了点伤,还没恢复,难免有点晕。”
“到目前为止暴君对他还是具有削弱作用的,但我不确定他是否还能继续进化。如果他的力量进一步增强,后果会非常可怕,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他。”
卡梅伦从鼻腔里不阴不阳地哼笑了声,带着手下进了电梯,连头都没回,任凭防爆合金门在自己身后合拢,离开了这座地下实验室。
“对了,那个卡梅伦用德语跟你说了什么?”白晟陡然想起这件事,警惕地把臂弯一勾,强行把沈酌拉到自己怀里:“那小子人模狗样的,没跟你说什么敏感词吧?他为什么要特地换成德语?”
他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沈酌,我……”
“真可怜,父母都死在那场事故里了,全家就剩了他一个……”
“……没有。”总署长移开目光,掩饰般拉扯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
其实沈酌也只是顺口那么一问,但尼尔森动作却凝固了一瞬。
九岁的小沈酌像个白玉雕成的孩子,眼睛如黑玛瑙一般纯净而空洞,映出医院楼顶广袤晦暗的天穹。
“那个荣亓只是暂时销声匿迹,恐怕很快会卷土重来。”尼尔森站在打开的直升机舱门前,低沉道:“‘暴君’能让进化者的能力抵消,退化成普通人,但抵消上限只到s。那个荣亓有一部分异能已经达到了s,所以哪怕‘暴君’动到极限,他还是可以保留一部分力量。”
小沈酌站在医院大门口,抬头望着研究院头花白的老院长,多年未曾出声的嗓音还带着一点沙哑,但柔嫩而天真:
“听说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不过失踪了,应该也是死了吧!……”
似乎有点歉疚和自责,小沈酌默默垂下了眼睑。不过老院长很快振作起来,把孩子抱起来拍拍背,勉强笑道:“不说那些了!还说那没用的做什么?——走,伯伯带你去新家,以后就住研究院啦!伯伯亲自教你念书!”
……
他曾经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
楼顶天台上,申海市监察官沈酌长长地、无声地呼了口气,尾音一瞬随风而散。
“……”
沈酌快步迎上前,尼尔森顺势不再搭理白晟,转向沈酌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叫卡梅伦的人刚才……”
尼尔森那口吊着的气终于松了,但看着沈酌深秀平静的眼睛,又有一丝复杂不甘的滋味慢慢从心头蔓延出来。
螺旋桨开始转动,很快直升机拔地而起,在高空中越来越小,飞向远方的申海机场。
尼尔森能清晰感觉到身侧一道存在感强烈又不动声色的视线,是白晟。
沈酌简洁地回答:“我明白。”
“……为了扼杀那个来自遥远地外文明的恶魔。”
他后肩靠在白晟坚实的臂弯里,听着那开朗带笑的声音在说什么,身后众人三五成群地簇拥着走向不远处楼梯口。
沈酌与白晟视线轻轻一碰,两人都心知肚明,但都不动声色。
“妈妈还会来安全层看我吗?”
小沈酌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问:“妈妈她爱我吗?”
窃窃细语一哄而散,遁入风中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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