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寄桥跟着立刻就站了起来,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一伸手拦住了沈酌,笑道:“老师,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一次一块儿组队出外勤的机会,别这么早睡嘛。再说您也不能愿赌不服输,都转到自己了,怎么能不罚上三杯呢?”
沈酌脚步被他拦得一顿,“现编的规则怎么能算规则?”
苏寄桥无辜道:“本来就真有这条规则啊,不信你问傅哥。”
傅琛眼神幽邃,没有吭声。
沈酌有点不耐烦:“让开,进化源干扰脱敏完成后再去隔壁叫我。”
但他还没推开苏寄桥,就被后者一把抓住了左腕,语气还是很柔婉央求的,手上的力气却截然相反:“老师,您从来没赏光跟我们一道出去喝过酒,以后咱们也未必还有组队出外勤的机会了,万一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了呢?”
被逼酒大概是沈酌此生前所未有的经历,他简直感觉有点荒谬:“你……”
“都说愿赌服输,您却输了就要走,”苏寄桥嘴上温言软语,脸上却是直勾勾地看着沈酌:“这不合理吧,您说是不是?”
沈酌一力,没能把自己的手腕从苏寄桥掌中挣脱出来,混乱中被逼得往后退了半步,背靠到了坚硬的石灰墙,苏寄桥手里的酒瓶口几乎挨上了他的嘴唇:“您真的连一次赏脸都不愿意给我吗,老师?”
这一幕如果被外人看到的话,那一定是极其荒唐的场景。
此刻那个外人就是白晟。
白晟完全不明白苏寄桥为什么突然疯,也不知道当年爆炸生前沈酌是怎么摆脱这个局面的,但他绝对不能坐视沈酌在梦中把当年被逼迫的场景再经历一遍。
虚空中白晟掌刀流窜着锋利的电流,已经从身后悬在了苏寄桥咽喉前,距离不过半寸。
只要苏寄桥再迫近半寸,顷刻就要身异处,从梦境中彻底消失。
空气中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一触即,短短几秒僵持却漫长得窒息。
沈酌眼底说不清是厌恶还是不耐烦,突然一偏头,半笑不笑地勾起唇角,眼梢蜻蜓点水般往苏寄桥身后的傅琛身上一掠。
然后他收回目光,那笑容多少有点挑衅,但弧度又很漂亮:“当然认赌服输,我选真心话啊。”
“我也有喜欢的人,而且很快就会非常喜欢了,不行吗?”
连苏寄桥都一愣。
没人能料到沈酌的真心话竟然是这一句,一时间废弃试验场里无人出声。
“……”
足足片刻后,傅琛才反应过来什么似地,站起身来咳了一声,这次他婉言劝说的对象明显换成了苏寄桥:“好了好了,选真心话不是也符合游戏规则吗?都是愿赌服输啊。”
沈酌力一推,把怔愣的苏寄桥推得往后退了半步。
“我去睡了,”他轻描淡写道。
他似乎对身后诡谲莫名的气氛完全无视,径直与苏寄桥擦肩而过,走向试验场外的一条甬道。
“……”
白晟微微眯起眼睛,少顷收回了手掌上的电流异能,一边快步追向沈酌,一边回头向后那两人望去——
傅琛眼神闪动,什么都没说,只站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目送着沈酌走远。
而苏寄桥站在阴影中,目光紧紧追随着沈酌的背影,眼底流传着一丝瘆人的亮光。
·
这座基地里有很多空房间,沈酌提着手电穿过走廊,随便找了间看上去灰尘比较少的宿舍,把钢丝床上积年的沙土拍了拍,放下睡袋。
门锁还能用,只是安全链已经生锈了。沈酌开关门试了几次,确认这根铁链不会轻易断开,才躺进了睡袋里。
他毕竟是人类,深入大漠到现在已经很累了,刚躺下来的时候他还睁着眼睛在想事情,但没多久就倦意上涌,明显不太能保持清醒,慢慢地合上了眼皮。
白晟单膝半跪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脑子里回想着刚才生的一幕幕。
苏寄桥不可能毫无理由地突然疯,他为什么说“万一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了”,难道爆炸前他已经对接下来要生的灾难有了预感?
现在已经是1o点出头,沈酌在听证会上说爆炸前最后半个小时他在睡觉,三年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撒谎,但从眼下的情形来看竟然是真话,那么接下来3o分钟到底生了什么?
沈酌呼吸逐渐深长起来,睡颜沉静,安详柔和。
光从表面完全看不出他原来是那么会钓弄人心的人,三言两句就能让人神魂颠倒,恨不能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替他解围——隔壁的傅琛此刻估计还在搜肠刮肚反复琢磨他最后那句话吧。
——“我也有喜欢的人,而且很快就会非常喜欢了,不行吗?”
“苏寄桥?!”他厉声道。
“……傅琛?”
“不是,我没有——”
“为什么?我好恨你啊,沈酌。”
要怎么样才能彻底碾碎沈酌的梦境,却又不伤害到沈酌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