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言犹如初春的朝阳,又如寺庙的晨钟,振聋聩,且璀璨夺目。
夏田没有说什么,转身背着竹篓走了。
几日后,红尘雪应了黄家的邀约,带着七八个人一同来到了离城,期间秋收硬要拉着夏田去看一眼红尘雪。
两人坐在酒楼靠窗的位置,一人面前摆着一叠茴香豆,一碗小酒。
夏田轻抿着酒碗,不时的抓起一把茴香豆,他安静的身影在嘈杂的酒楼里格格不入,倒是秋收,和此地颇为融洽。
秋收看着窗外,忽然眼睛一亮,拉着夏田手臂道:“师父师父,快看,那就是红尘雪。”
夏田转过头,视线绕过窗外,清楚的看到一行九人越过护城河,牵着马匹,踏在了离城的青石板上。
马儿得得得的轻吟着嘴,它似乎很不适应离城这样繁华的城市,它想要回到草原,策马扬鞭,然而拴着它的缰绳被一只纤纤玉手死死抓着。
那是一个看样貌不过二八的少女,她浑身着着红袍,腰间挎着一把长剑,头扎了個高马尾,随着她左顾右盼而晃动着。
红尘雪的脸上没有离城姑娘那么娇嫩,似乎因为常年在外,被太阳灼烧过后两侧的脸颊多出了一些高原红。
然而就是这样看上去有些土的样貌,偏是赋予了红尘雪一些独特的英姿魅力。
她的额间有着离城姑娘没有的豪爽,就和大漠翱翔的古鹰一样,浑身上下透露着苍凉的气息。
夏田看着她的背影点头,这小姑娘倒是不负剑中洛神的称号,也难怪秋收如此着迷了。
再看秋收,这傻徒弟就差把脑袋钻出去了。
他激动道:“师父,是活的红尘雪诶!”
“看到了。”夏田给自己丢了一枚茴香豆,又看了看青石板路另一侧静静等候的黄家人:“你既然如此憧憬她,为何不亲自下去看一眼,若是等她和黄家人接头,说不定就晚了。”
秋收一愣,陷入了纠结当中。
和夏田朝夕相处四百年,若说谁最了解他,秋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正是因为了解夏田,秋收才格外的犹豫。
药灵谷只有他和夏田两人,倒是没有太多的规矩,唯独有一点,那就是不能随意出手。
夏田为什么立这个规矩他不懂,他只在乎,自己若是出了手,师父会怎么惩罚他。
他迟疑道:“师父,难道你以前就没有遇到过不得不出手的事情吗?”
“遇到过。”
夏田冷静的没有半点起伏,他说;“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出手过一次。那一次出手后,我全家除了我,七十二口人惨死他乡。”
秋收一愣:“师父,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和我提起过这事。”
“这种陈年往事有什么好说的。不是你问,恐怕我早已经将他遗落在时间长河了。”夏田摇头,忽然对上秋收的眼睛:“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后悔过?”
“那你可是问错人了。”
夏田拿着筷子指着秋收的心口:“你得问你自己,后不后悔。”
秋收没说话了,他把腿架在椅子上,搔耳挠腮,跟个小猴子一样躁动不安,过了许久,他才道:“师父,那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去帮她吗?”
“不会。”
夏田几乎没有犹豫。
他喝着酒,就这茴香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红尘雪应邀来到离城,是她的命运,不管她死在了窑子匪手上,还是侥幸活下来,都是她的命运。”
“我出手,固然会让她活过一时,可我能一直跟着她吗?我救的了一次,却救不了一辈子,就和昨夜的天气一样,田埂今天不下雨,明天就可能下雨,哪怕它三个月不下雨,三个月后也会下雨。”
“我眷顾的,是她一时的命运,不是一世的命运。”
夏田的道理太高深,他似懂非懂,无助着只能将自己的目光投向红尘雪身上。
此刻的红尘雪已与黄家接头,两方似乎探讨了一些什么,红尘雪变得义愤填膺,说着忽然上了马,然后一蹬马镫,调转了马头,朝着城外奔去。
她带来的人紧随其后,不过少许,连离城的菜肴都没有品尝过的红尘雪,就这么消失在了离城。
秋收的心似乎跟着红尘雪走了,他就坐在这里,一连坐了五天,静候着红尘雪归来的消息。
五天后,离城外又响起了马儿得得得的声音。
秋收听到那声儿,一下子窜了起来,他登高向着城外望去,然而他没有等到红尘雪,等来的只有窑子匪。
夹在大荒圣域和天灵圣域中间生存的窑子匪从上到下凸显着一股子的匪气,大当家的毫不掩饰自己王境的实力,他人高马大,膀大腰圆,满脸的络腮胡子,半裸着上半身,只斜搭着一条狐裘。
他到了离城外,大笑着往离城里扔来一串东西。
那串东西嘀哩咕噜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到撞到了墙,人们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一串新鲜的,带着血的人头。
人群里的黄家家仆看到那些人头吓的一屁股跌在地上,这些人头他们哪儿能不熟悉,不正是前不久红尘雪叫来的一群帮手吗。
五天前这些脑袋的主人还意气风,并肩骑在马上策马扬鞭,却不想五天后竟然落得尸分离的下场。
黄家家仆在这些人头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红尘雪的脑袋,就在他庆幸红尘雪可能逃过一劫时,下一秒他又把这份庆幸收了回去。
只见那窑子匪的大当家从后面推出来一个女人,这女人浑身赤裸,面相呆滞,脚上手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她的脖子上拴着一条狗链,大当家往前一扯,她便呆呆的往前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