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夫人毫不退缩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宗国公像是陡然佝偻了许多,疲乏还有无奈,苦笑道:“这些年你道我不后悔么?每每半夜惊醒都是一身冷汗,然而事已至此,回头无望,只能这么走下去……”
宗夫人冷冷地道:“只因为你太贪心,为了宫里的那个人一己之私将整个宗家置于刀尖之上。然而,我的孩儿何其无辜?”
宗国公看着那尊菩萨像,沉默着。
宗夫人吐了口浊气,道:“你放心,轻重我还是知道的。我只是想让殿下能够随心所欲一点。你知道,他无心那个位置。”
宗国公道:“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所以这些年我和娘娘任由他在书院,只要太子顺利登基,殿下还会是个那个闲散王爷。可是,”他犹豫了下,压低了声音,“太子的身体……”
宗夫人愣了一愣道:“难道不成了?”
宗国公微颔,道:“一旦东宫易主,谁能全身而退?”说到这他语气森冷。
宗夫人捏紧佛珠,一手无力地按住香案,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茫然地,“难道,殿下只能去争了?”
“宗家退无可退。”宗国公沉声道。
半晌,宗夫人道:“如你所说,宗家已经退无可退,这些都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够筹谋的。不过,我要你尽快把宗巧眉嫁出去,最迟一个月,最好就这两天,再不济先定亲也行。”
宗国公颇有些为难,道:“这么急?你知道那孩子自小身体不好,又刚刚过了丁忧,……”
宗夫人冷嗤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你是这么个长情之人。她母女也是有本事,一个占了我的夫君,一个哄了我的儿子。这宗家只知萱姨娘而不知有主母。”
宗国公老脸微赧,脸上又下不来,道:“你丢下府里庶务不管,母亲年岁已高,许多事都是力不从心,只能让她协助着。”他目光灼热,“夫人,府里总得主母掌握中馈,你与我置气这么多年也该消了,你看这次母亲大寿,来的客人多且尊贵,不若你。。。
宗夫人道:“我不过是个弃妇罢了!宗珩,我见不得那些肮脏事,若不是因为运儿,我早就绞了头。如今,我也不企望什么,你知道我的心病,若是真的顾念多年的夫妻情分,就依着我的话去做。”顿了下,带了嫌恶,“你那个庶女每日顶着张无害的脸装柔弱可怜,暗地里却处处算计。你应该知道她对殿下的心思,恐怕夜长梦多,还是早早嫁了好。”
宗国公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秀痕,”他郑重地,“殿下是人中龙凤,福德厚泽,他一向敬重你这个舅母,得空你还是说说他,生在那里无论他愿不愿意,已经是身不由己。”他将舅母两个字咬得颇重。
说完,他转身出门,“你放心,你说的事我立马会去办。你若是不愿意出这个院子,便好好休养着吧。”
宗夫人呆呆地站在那,神色凄楚。
这边,宗曜与李霁开依然从后院出去,宗家父子毕恭毕敬地将对方送出了门,竟然看到宗巧眉正等在门口,殷殷切切的模样。
宗曜眉头微蹙了下。
宗国公的脸色不好看,道:“你在这做什么?”
宗巧眉怯怯地,“爹,女儿,只是想和表哥说几句话。”
宗国公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向宗曜道:“殿下,老臣先告退了。”使了个眼色给宗起运。
宗起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宗巧眉深深地向李霁开屈膝万福,道:“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偏听偏信,差点。。。还请李侍卫原谅。”她眼圈微红。
李霁开暗暗唾弃,就这么个装模作样,赔礼道歉还不忘提醒自己是奴才的身份。弄得自己好像是恶人似的。
她露齿一笑道:“宗姑娘太客气了,小的唯爷的马头是檐(瞻)。”
宗巧眉楞了下,不知其意。
宗曜揉揉额头,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哦。”李霁开乖巧地应了声,自觉地往后往后落了一截,正好和宗起运一起。
宗曜和宗巧眉在前错开两步。男子高大挺拔,女子娇软可人,不得不说,真正是一对玉人儿。
李霁开挑眉,轻嘘了声。
宗起运冷冷地睨她一眼。
李霁开撇了下嘴,自大又狂妄的家伙,总有一天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宗起运道:“你忘了你说过的话?”
李霁开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嘻嘻地,“小的说过的话太多了,宗爷指哪一句?”
宗起运咬牙,道:“你敢耍我?”
李霁开恍然,“哦,宗爷说的是那件事啊?其实,不是小的不想,”凑近他,声音极低,“爷现在你离不开小的,小的也是无奈。”
宗起运看着她一脸的嘚瑟,恨不得一刀砍了她,吸气再吸气。
李霁开转了转眼珠,“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她觑了眼宗曜的背影,伸出一巴掌摇了摇。
“五百?”
李霁开切了声,“你这是看不起谁呢?”做了个口型。
宗起运脸色难看,“你这么无耻贪婪你家主子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