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开若无其事地推开宗曜的手,道:“爷,我已经好多了。”
宗曜将她的小心思看得清楚,再见她眉睫忽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着一丝狡黠和小得意,想起那日在逍遥楼她那一袭女装模样,不由得喉结微动。
他撇开脸,轻叱了声,道:“又作妖!”
李霁开做了个鬼脸,道:“那是她们太不上道了,行那么龌龊的手段。哼,敢欺负小爷,不要命了。”
宗曜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道:“知道我家阿开最厉害了。”
李霁开纵然大条,也被对方这动作弄得心跳加快,特别是那句我家阿开,让她心弦一颤。
宗曜似乎没在意,漫不经心地道:“阿开,你今年多大了?”
“过了冬日就十五了。”
“阿开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呃……什么样的娘子?”
李霁开愣了下,“娘子啊?没想过哎。”她已经平复了那丝悸动,笑得狡黠,“那爷想要什么样的王妃?”
宗曜睨着她道:“你觉得爷该找什么样的?”
李霁开挠挠头,道:“爷这样的,肯定有很多人想嫁。不过,”她凑近前,小声地,“说真的你那个表妹小心思太多了,啧啧。”
宗曜深深地看着她,忽而一笑,道:“要不,这人选就阿开看着选吧。阿开喜欢的,我就喜欢。”
李霁开睁大眼睛,颇有些不知所谓。
宗曜心情愉悦,背负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走着。他道:“我小时候经常来宗府玩,表哥比我大三岁,处处让着我,舅母对我也特别得好,有时候,我觉得……”他想说舅母比母妃更像母亲,还是忍住了。
“有一次,我不小心摔了腿,舅母罚表哥一天没有吃饭。只是后来,她经常生病,和舅父关系也越来越僵,甚至有一段时间要闹着出家,还是母妃出面在东跨院修了庵堂,让她礼佛。这十多年来她几乎不曾踏出院子,然而每每我的生辰她都记得给我准备礼物……”
“你舅母对你真的好。”李霁开道。
“是啊,”宗曜有些出神,“听说舅母曾经有个孩子与我同岁,只是殁了……我想,她应该是把我当做她那早夭的孩儿了吧?那孩儿殁了后,舅母就没再生育,再后来就一直生病,一直吃药。有一次她说,她得吃药,嘴里苦就想不起心里苦了。”
李霁开道:“这么说你表妹不是……”
宗曜面色淡然,道:“她是庶出。舅母病了后,不能照料舅父生活日常,外祖母便做主抬了个妾室。好在这个妾还算安分,对表哥也好,所以,关系和睦。”
李霁开知道古人多三房四妾,宗家这样的后院应该还算简单的。只是看宗起运那般维护宗巧眉,可想而知这对母女都是聪明的。只可怜宗夫人在失去幼子后,又失去了丈夫的倚重,就是唯一的儿子也关系疏离。
李霁开为这宗夫人不值,更是鄙夷宗国公所为,轻啐了声道:“种马。”
“种马?那是什么?”
“没什么,”李霁开打着哈哈道:“你那个表哥挺有意思,不亲亲娘反而和小三,呃,和妾室还有那个便宜妹妹好得像一家人似的。”
宗曜无奈道:“可能是他一直缺少舅母的关爱吧。”
两人说着话便走到了东跨院的月门。
东跨院树木葱茏,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两三房舍,一明两暗,东侧门扉半开,内间烟雾缭绕,有单调的木鱼声传出。
一个腰身略佝偻的嬷嬷抬眼看到宗曜,连忙行跪礼,被对方托起,“桂嬷嬷,请起。”
对方咧嘴笑,眼角皱纹舒展开来,指指内里,又指指宗曜。
宗曜点头,信步走了进去。
里面迎面供着菩萨,因为时间久了,上面被烟火熏得半白半黄,袅袅香烟中,眉眼慈祥,俯瞰众生。
一个灰色缁衣中年妇人正盘膝端坐在蒲团上,闭眼竖掌,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木鱼,像是入了定一般。
宗曜上前恭敬地给菩萨行了礼。
妇人睁开眼睛,目中闪过丝惊喜,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去,却有几分失望。
“舅母安好。”宗曜微笑着,很自然地盘膝坐在旁边的蒲团上。
“殿下,你来了?”妇人浅浅的笑。她的五官秀美,虽然未施脂粉,依然雍容典雅,神情慈祥而温柔。
“一直想来看望舅母,总是不得宜。”宗曜道:“上次让人送来的药,舅母可吃了?效果如何?”
“吃了,”对方道:“难为殿下的一片心,只是,殿下若为了我,让有些人不喜就不好了。”
“舅母待我的好,我都记得,这也是我的一份孝心,舅母不要思虑过多,这样病才能好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