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曜道:“今儿城南放河灯,我们去看看。”
“放河灯?”李霁开一愣,前世她也曾经放过河灯。传说正月初一和七月十五这天,所有游荡的鬼魂们要去阳间投胎,必须灯光照亮才能找到方向,所以人们都会在这天放河灯度迷失在阴阳界的亡魂。
五岁的时候,最疼爱她的爷爷死了,十岁的时候爸爸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从此她成了孤儿。
她听福利院的老师说,放河灯是为了给死去的亲人照亮投胎阳间的路。所以,她第一次折了纸船,写上爷爷和爸爸的名字,写上她好多好多的愿望,然后看着它歪歪斜斜晃晃悠悠地顺着水流走,不多远就沉了下去。
后来,好像她就没有再放过河灯了。
宗曜注意到她情绪的低落,道:“怎么了?”
“没事,”李霁开笑得没心没肺。
待两人赶到城南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曲水河穿城而过,岸边人流如织,一座石桥横跨在水面上,岸边曲栏垂柳,灯光点点。晚风吹皱了湖面,碎成无数片暖玉银屑。
两人下了马车顺着岸边缓缓走着,几个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
过了桥,人流分散,稍稍宽敞了些。沿着湖边设了许多商铺,除了架子上满挂的各色各样的河灯,卖得多是些小玩意儿,挂得满满当当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
孩子嬉闹着,即使不慎撞了人,也不过得了一句叱责,便越欢脱了。
一个清隽老人在几个家仆的簇拥下缓步而来,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便流露出一个久居高位者的傲气和风度。
来往的人太多,挨挨挤挤地,老人虽然被家仆围护着,依然免不了被人碰撞一二。
一个女孩儿提着个莲花河灯飞跑过来,一不小心撞到了老人的面前,眼看就要撞到对方的身上,一名家仆眼疾手快一把攫住她的胳膊。啪的一声,河灯掉在地上燃烧了起来,少顷便只剩了骨架,黑黝黝的一团。
“你这小丫头是怎么走路的?”家仆将老人围护在中间,呵斥着。
小女孩扎着双髻,皮肤雪白,五官精致,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心疼自己的河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那模样看着十分可人,让人心软。
老人摒退随从,弯腰,温和地道:“不要怕,小姑娘,你爹娘呢?怎么一个人乱跑?”
“我和哥哥一起。”小女孩虚虚一指。
老人从旁边的灯架上取下一个灯笼递给她,揉揉她的顶,“给你,天黑人多,慢点。”
小女孩仰脸,微微一笑,甜甜的,“谢谢大人。”说完便跑走了,回头大声地,“大人,愿你福寿安康,永享百年!”
“这孩子。”老人笑微微的,倏然脸色微变,“大人?她刚才喊我大人,她怎么知道……”下腹丹田处微微刺痛,他按住。
再下一刻,他双目瞠大,喉头咯咯两声,摇晃了几下猛地往后倒去。
“老爷!”家仆接住,大惊失色。
老人手臂费力地抬起指向刚才小女孩消失的地方。
“来人啊!有刺客!”一众人乱了起来,人群中涌出数十个精装男子将老人团团围住。
就在此时,有人惊叫着,“火!火!起火了!”
像是被泼了油一般,商铺上挂着的一流排河灯燃烧起来,面积越来越大,火光映红了半面湖水。
人群糟乱起来,叫喊着,奔跑着,互相碰撞拥挤,李霁开和宗曜被人流冲散开了。
“阿开!”宗曜喊,一边指挥侍卫挡住人流一边往李霁开这边靠近。
“娘!”一个孩子被挤着撞向了栏杆上,眼看就要头破血流,李霁开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往旁边一扯,自己却被人撞得身形晃了晃。立足不稳,她本能地去抓身边的栏杆,谁知那栏杆年久失修,咔咔两声响竟然断成两截,一阵刺痛,手掌已经被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阿开!”宗曜冲过来看着她血淋淋的手掌脸色顿时变了。
那孩子被甩到一边,除了受了惊吓倒是没有受伤,一男一女扑过来抱着孩子宝儿宝儿一连声地喊。
“你怎样?”宗曜迅地撩起长袍从里衬上撕下一截,将她的手掌缠了又缠,“你忍着,我们回去。”
李霁开觉得手掌像是被刀喇了似的疼,不过对于她来说,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抬头看看对方冷凝的神色,她还是乖乖地没说话了。
回了王府,郑杏手匆匆赶了过来,“殿下,你哪里受伤了?”
“给他看看,他手伤了。”宗曜指着李霁开。
郑杏手诧异地看向李霁开,目光落在她的手掌上,解开布条,皱眉道:“伤口有些深,肉里戳了些木屑,我给你挑出来。可能有点疼,你可能忍住?”
李霁开点头。
对方用清水将她的手掌清洗干净,便用了小钳子一点一点地挑肉里的木屑,血又不断地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