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艰难地从浴桶里爬出来,伸手捞过一个浴巾裹住身体从窗户翻了出去。
这边,宗曜拢着衣服,头半披着,一副懒散的模样和荆夫子相对而坐。
荆夫子移开目光,客气地道:“这么晚了还打扰殿下,老朽的错。”
宗曜温文尔雅,“夫子客气了,不知道夫子半夜造访有何贵干?”
“咳,”对方道:“殿下应该知道山长的树和神龟被人糟践了。”
“有所耳闻。”宗曜道:“几个果子而已,丢了也就丢了。再说了神龟率性,偶尔出去体察民情也是正常的。”
“谁说不是呢?”荆夫子叹气,“山长了火,老朽兜不住啊。殿下,您瞧瞧……”
宗曜蹙眉,“夫子的意思我就不明白了,这件事与我何干?”
荆夫子道:“自然与殿下没有关系,不过,暗卫看到一个人进了殿下的院子,殿下千金之躯,若是被宵小伤了,书院可是担当不起啊。”
宗曜剔了下灯芯,灯光暗了下忽地又亮起来,他漫不经心地,“夫子是怀疑我么?”
“老朽不敢。”
宗曜笑了笑,抬眸看向他,温润如昔,再细看,其中却幽暗诡谲不知其深浅,他道:“请夫子放心,起云十年,初衷不改。”
荆夫子凝他片刻,起身一揖,不亢不卑,道:“夜已深,老朽告辞。”
“夫子慢走。”
宗曜淡笑着,待对方出了房门便敛了笑容,回身去了浴室,然而看到的是一地的水渍狼藉,空气中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儿。他轻叩了下掌,黑暗中一黑影低头躬身,“主子。”
“谁伤了他?”
侍卫踟蹰了下,“两人并没有交手。”
宗曜皱着眉,再看向那浴桶神色有些不明。
李霁开进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点灯,忍住痛脱了湿衣服胡乱擦了两下,摸索着撕了根布条裹住伤口,便抱着被子蜷成一团。
宗曜推门走了进来,不确定地叫了声,“阿开?”
李霁开哼唧了声。
灯亮了,宗曜坐到床边,目光落在她左胳膊上。那里裹着根布条,洇出了一团红色,伸手便要去解开。
“没事真的没事,哎哎……”
宗曜不理她,解开布条,只见对方雪白的小臂上一道一指长的血口子,顿时脸色都变了,“这么长的伤口还说没事?”
“唔……”李霁开含糊着,而这么一扭动,身下波涛汹涌,小腹处一阵一阵的抽痛疼得她心里呕。
宗曜起身,不大会儿又回来了,用清水小心地清洗着她的伤口,洒上了药粉,最后一道一道地给她包扎好。目光在她白得有些晃眼的胳膊上停了一瞬,又不经意似的扫过她的脸,落在她高出一截的衣领上。
李霁开没有注意这些,一方面她肚子疼得厉害,恨不得对方马上消失,另一方面被对方的动作吸引住了。
宗曜低着头,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深刻,长长的睫毛落下两弯浅影,挺直的鼻梁,还有微抿着的嘴唇。灯光下,他的表情柔和,动作轻而慢。
李霁开看得愣了,又犯了花痴。
宗曜一抬头与她对个正着,对方眨了下眼,“我突然觉得美色误人很有道理。”
宗曜黑了脸,手下一用力。
嘶的一声,李霁开龇牙咧嘴,不敢说话了。
宗曜淡淡地道:“今天给你个教训,下次不能再胡闹了。不然,就是高家也保不了你。”
“知道了,”李霁开难得乖巧。
宗曜取了帕子来给她揉着头,慢慢地,他道:“看云书院是太高祖下旨修建的,原先是广揽天下有识之士,统领文林之风,乃天下士人之景仰,国家栋梁之所出。然而,几朝下来,渐渐便失了本意,多是官宦子弟充斥其中,非是皇子贵胄不能入。”顿了顿,“山长是当今皇上的太傅,又是皇上的启蒙之师,素日有几分荒诞不羁。他曾为亡妻植下一棵枇杷树,视之如珍宝,就是皇上也难得一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