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无声地出现一个黑色的瘦削人影,银色的面具,右手四指缠着鲜红的丝线,竟然是杀手缠红指。
李霁开悚然,努力屏住了呼吸。
缠红指的声音低沉阴郁,“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安全……”
小姑娘仰头看他,虽然比他矮了不少却气势压人,嗤了声道:“难道和你一起就安全了?”
对方呐呐。
小姑娘不耐烦地,“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别来烦我。”说完,径直往前走。
缠红指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目光阴鸷,他轻轻低喃,“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好,那个人,他不会在乎你的,如果他知道……”
又停了一刻,旋身一转,人已经没入了黑暗中。
好久,李霁开才吐了口气,这才惊觉后背都是冷汗,不敢再停留,急匆匆地赶回了歇脚的客栈。
刚刚推开门,一大一小两条黑影便扑了过来,“谁!”她喝了声,一脚踹了出去。
小的那个机灵嗖地一下跳了老远,大的那个却被踢个实在,跌在地上哎呦着。
李霁开听得声音熟悉,再仔细一看又惊又喜,“是你?你怎么回来了?哎呀,起来起来。”她扶起对方。
“黑宝你不仗义,明天没有肉骨头了。”高朗揉着肚子埋怨道:“阿开,你干嘛用那么大的力气,哎呦……”
“谁让你不声不响的?”
“我这不是要给你个惊喜吗?”
“是惊吓吧?”李霁开扶着他进了屋子,点上灯。
“好疼。”高朗龇牙咧嘴地解开衣襟露出腰腹,“看看,是不是淤青了?”
李霁开撇嘴,“幸好我留了力气,不然就不是淤青这么简单了。——对了,你们这两天跑哪去了?”
高朗埋怨道:“还说呢!你那天跑那么快,一眨眼就没影了,我和黑宝找了好久……我都担心死了。”
提起那天,李霁开就一肚子气,“差点就抓到那个挨千刀的了。”
高朗听她提过进京是找一个人,好奇地,“你真的看见了?他人呢?”
“不知道。”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其他事以后再说。”高朗喊,“小二!小二!”
店小二跑了过来,“公子需要什么?”
“酒,最好的酒,还有菜,捡最好的上!”说着,他将一锭银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赶紧的!小爷我都饿死了!”
李霁开眼疾手快一把将银子捞到手里,笑得眉眼弯弯,“我来,我来,放心,绝对是好酒好菜……”
不大会儿,一桌子的酒菜都上来了,高朗大快朵颐,“吃吃吃,我告诉你这几天我都憋死了,他们看我看得紧,我就使劲儿地闹腾,大伯要拿家法,我就往大伯母院子里跑……大伯母最是护我……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跑出来,还捱了你一脚……”
“那不是误会么?喝酒喝酒……”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酣畅淋漓。
一壶酒下去,李霁开有了三分的醉意,一时间豪兴大,一只脚踩在桌子上,用筷子敲着碗,扯开了嗓子,“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啦啦啦啦…”奈何她实在想不起来后面的词,只能啦啦啦啦啦。
“好词好歌!”高朗拍案叫绝,拿起筷子一阵乱敲。“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啦啦啦”。他昏昏然,搭上李霁开的肩膀,“李,李兄……咱是兄弟不是?好兄弟,我和你说,我不回去了,那里没你,没意思……我,我以后就跟着你混……”
李霁开一扒拉,对方啪地趴在桌子上,手指着她,“你,你……”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月光、凉风、树影、一壶酒,还有那个醉醺醺的少年人,李霁开叹气,“真是个傻的。”突然,她眸色一冷,捏紧了筷子。
不知何时,庭院里多了几个人,一人背负着双手正静静地看着她。
来人四旬左右,眉目清隽,长须飘飘,细看与高朗有几分相像。站在那给人以窒息般的压力,这是久居上位者的威仪。
“好一个沧海一声笑。”他看了眼高朗,皱眉,吩咐道:“把少爷带走。”
“是。”两个随从过来背起高朗。
醉梦中的高朗挥了挥手,“别闹!阿开,不许自己跑了……”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中年人颇有些无语,看向李霁开,目光沉沉,带了探究,“你就是阿朗说的李开?”
李霁开起身,不亢不卑,“是,在下李开。”
对方道:“听阿朗说这一路多亏李公子相护,他才能安然无虞地回到京城,老夫甚是感谢。”轻一颔,旁边一人端来一个托盘,揭开,摆着整整齐齐的一摞银子。
“一点小心意,还请公子收下。”
李霁开努力将目光从银子上移开,道:“多谢,只是令公子已经付了保费,不敢再收。另外,”她微微一笑,“令公子福泽绵厚,上承天佑,每每都能逢凶化吉,能陪护一路是在下的荣幸。”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对方,他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随从背着高朗也跟着离开了。
李霁开眨巴着眼,看看对方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摇头摆尾的黑宝,不敢相信地,“这就走了?我就这么客气一下……”她哀嚎一声,“银子!我的银子!黑宝,你说我是不是嘴欠……”
黑宝鄙夷,甩了下尾巴继续去啃它的肉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