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五日,宗曜的伤口好了些,他交给了李霁开一封信,嘱咐到白芜城里找一个叫墨林书肆的地方交给一个盛老板,对方便会给她二百金的酬金。
李霁开欢天喜地,小心翼翼地收好信赶往城里。
将近午时,她才赶到了城里。
比起鹤嘴镇,白芜城的繁华热闹多了。不过,走了半天她又累又饿,根本没啥心思欣赏。她揉着瘪瘪的肚皮,再看看旁边的酒楼面铺的热气腾腾,咽了咽口水,还是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掏出水囊和干硬的饼,一口水就着一口饼慢慢地吃着。
旁边的茶铺上几个客人正谈得热火朝天。
甲道:“……知道么?十年盟约即将到期,听说北戎使臣团不久就要来盛京。”
“这么子来又没啥好事,”乙鄙夷地道:“一群没有教化的蛮夷之人!”
“可能是续约吧。”
“真是可恨!。。。”丙是个秀才模样的人,愤愤地道:“当年若不是薛同觞那逆贼勾结敌人造成图门关惨败,怎么会签订那么丧权辱国的协议?”
甲叹道:“人心叵测,世道无常,谁料到那般英雄的人物竟然也心存异志,卖国求荣?想当年,他靖北王是如何地煊赫?这人呐,一旦有了贪念便会致国家大义亲情于不顾,肖想不是他的东西。”
“唉!”
三人都扼腕叹息。
“笃笃笃……”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年轻俊美男子用折扇敲了敲桌子,“三位怎么就知道一定是薛同觞勾结敌国,卖国求荣呢?”
“这是人人皆知的事。”乙梗着脖子道:“当年的图门关一战,是他引敌兵入关,一不可收拾,致使敌军长驱直入,烧杀抢虐,犯下滔天大罪!”
“当年真相谁又能知道多少?”年轻男子道:“薛同觞千金之躯戍守边关多年,杀敌无数,将敌军拒于图门关外,人称战神王爷,可知这人是如何的风光霁月。如果他真的有不臣之心,何必自毁长城?”
“或许是贪恋多了吧?倒是皇上念他当年抗敌有功,没有诛杀他满门。”对方义愤填膺。
年轻男子轻呵了声,道:“诛杀满门,薛同觞有满门么?”
对方窒住了。
另一人沉吟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们知道么?皇城十里外有个宝安寺,里面有棵百年合欢树,前段时间竟然在树上挂了一幅字。”他压低了声音,“当今无道,忠良枉死,图门惨败,内有冤情。”
“对,我也听说了,都说靖北王是被冤枉的……”
“这么说,难道是……”丙悚然,猛地拍案而起。
同伴一把按住他,“勿躁!勿躁!”打了个哈哈,“少谈国事,呵呵,吃面吃面。”
那人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其他人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
李霁开注意地看了那年轻男子一眼,肤色白净,五官俊朗,握着柄白玉骨折扇,慢悠悠地摇着,端是一派姿态风流。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他移目过来。
李霁开低下头,继续啃她的烧饼。
旁边一七八岁模样的,梳着双髻的女孩儿正呼噜噜地吃着面,她圆乎乎的脸蛋白里透红,一双秋水双眸,长长的睫毛像是小刷子似地忽闪着。闻言抬头,嘴里含糊道:“师兄,靖北王很厉害么?”
年轻男子摇头,“蠢!”
“什么?”
“我说他蠢,所以才死了。”
“哦。”少女似懂非懂。
李霁开的心尖突然漫上股不明所以的悲哀,这种悲哀来奇怪,好像是这具身体本能的一部分。
她摇头,努力甩开这奇怪的感觉,所谓的国家大事,靖北王与自己又何干?她想要的只是二百金而已。
吃完最后一口饼,起身问了人,寻了路便去墨林书肆。
墨林书肆在一个深深的小胡同里,原木的楹联门柱,黑底白字的匾额书“墨林书肆”四字。
李霁开走进去,扑鼻是一股子新书旧书的特有墨香味还杂揉了霉味儿,三面都置办了高高的书架,摆放了许多书。奇怪的是不见伙计也不见客人。
她四下张望了一番,敲了敲柜子,“有人么?”连喊几声却无人应答。
她往里面走了两步,一边探头往柜子后面张望。突然,脚下一绊,差点跌倒。一低头,却见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正杵着,若不是那双眼睛幽幽亮,她还以为是个绣凳。
对方是个不足半人高的侏儒,胖墩墩的身体,脑袋又圆又大,稀稀疏疏的一撮白用根木簪子别着,几根胡须半白半黑,眼睛小小的,红扑扑的脸膛。
李霁开第一认识这是葫芦。
葫芦很不耐烦,“喊什么喊?叫魂啊,没见着正睡午觉么?”
李霁开有些无语,想起那二百金,她赔上笑脸,道:“抱歉,哪位是盛先生?”
葫芦翻了个白眼,“没有。”
“没有?”李霁开傻了眼,手捏着那份信不知道怎么办。
葫芦歪头,头显得特别大,眼特别小,道:“你买书么?不买就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