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闻言,脸色大变。
“太后娘娘,您究竟想说什么?”
孙太后似乎看出朱祁钰的心思,便说道:“这些年来,关于你娘的传言一直不断,想必你也听说过,哀家不妨告诉你,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不可能!”
朱祁钰脖子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攥成拳,眼中杀气浮现。
宣德三年,吴氏诞下皇子朱祁钰,但是,很长一段时间,母子二人仍然长期隐藏宫外。
至于其中的原因,坊间早有传言,吴氏入宫之后,服侍的不是皇太孙朱瞻基,而是汉王朱高煦。
仁宗皇帝继位之后,朱高煦便开始密谋策划造反,只可惜,他的好大哥没能坚持到这一天,至宣德元年八月,才正式起兵,起兵的理由也没什么新意,都是他爹玩剩下的,奉天靖难!
朱瞻基和他爹不一样,听说二叔造反,带着三大营就杀了过去,朱高煦的兵力根本不够看的,草草就投降,也就是那时候,吴氏进宫,并在三年后诞下朱祁钰。
可是,她的身份是罪臣,若晋升皇妃,有碍皇室尊严,朱瞻基便在宫外寻了一处宅院,给她们母子二人居住。
直至宣德十年,朱瞻基病重,临终前惦记着吴氏母子,派人将她们召进宫,承认了她们的身份。
朱祁钰从小到大,一直跟着他的母亲,几乎没见过自己的亲爹。
坊间流传的那些流言蜚语,他从来没有往心里去,可是,这些话从孙太后口中说出来,立刻让他无名火起,恨不得当场打死这个老娘们。
孙太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娘出身不正,你的出身当然也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你就安心做个闲散王爷,这辈子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何苦要拼了命去觊觎那个位子?哀家今天就告诉你,那个位子不是你的,轮也轮不到你。”
朱祁钰努力克制着胸中怒火,说道:“太后娘娘多虑了,臣做这个监国已经是赶鸭子上架,只希望能顺利迎回皇兄,交回大权,并没有其他心思。”
“事已至此,你就别演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哀家会不知道吗?”
“太后不妨说一说,臣心里是怎么想的?”
“监国第一天,你便罢了胡濙的官,是立威给哀家看,还是给群臣看?如今又借锦衣卫之手,大肆残害忠良,就因为他们不支持你,哀家说的对不对?”
朱祁钰轻笑道:“既然太后娘娘已经认定臣别有用心,臣现在说什么也是徒劳。”
孙太后沉着脸,继续说道:“郭敬送出去的是哀家和皇后,还有几位嫔妃的金银饰,又不是国库的银子,你派人半路劫持,是什么意思?诚心不想让皇上回京是吗?”
朱祁钰不动声色,说道:“关于郭敬车队被瓦剌人袭击一事,臣也是刚刚得知,退一步说,就算他送去的是您和后宫几位娘娘的私藏钱,到了瓦剌人手中,依然会变成粮草和刀枪弓箭,瓦剌人每得到一两银子,我们就可能折损一名将士,敢问太后,您还觉得给瓦剌人送钱没有问题吗?”
孙太后气得脸色铁青,冷冷道:“休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皇上还在敌营当中,哀家若不送钱给也先,他会放皇上回京吗?”
事已至此,朱祁钰干脆不再掩饰,说道:“醒醒吧,内帑十窖白银全都送了出去,你以为你送了钱,他就会放人吗?”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被俘的是我的儿子,你们的皇帝!你作为臣子,不想着如何迎回皇帝,却忙着争权夺势,勾心斗角,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拿钱赎人,还能怎样?”
孙太后算是豁出去了,反正也没有外人,关起门来就是家事,谁还没个家长里短!
方才提及吴太妃的时候,眼看朱祁钰双拳紧握,一副要动手的架势,不知为何,却强行忍住。
这就更加可怕了!
他才二十岁,正值年轻气盛的年纪,这是什么样的心机?
事实上,朱祁钰刚才已经要爆,可是,最终理智战胜了愤怒。
现在文华殿就孙太后和自己二人,没有任何证人,自己任何一个不克制的举动都将招来祸端。
孙太后不仅仅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人,还是自己的长辈,大明以忠孝立国,晚辈对长辈无礼,以后还如何服众?
是的,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激怒自己,但凡自己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都可借机废除自己的监国。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不能给她寻到可趁之机。
等着吧,今日我所受的种种屈辱,以后会加倍还给你的!
“臣早就说过,想要救回皇兄,唯有一战,打赢了才有资格谈条件,否则,再多的金银也换不回皇兄。”
孙太后眼看无法激怒对方,只好说道:“你有把握打赢?”
“没有!”
“那你还……”
“打仗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打了才有希望赢,否则,祖宗留下来的大好河山便要拱手让人,到那时候,你,我,皇上,全都是历史的罪人!”
孙太后沉默了许久,最终说道:“你说得对,哀家支持你,打吧!”
朱祁钰双手抱拳行礼:“战事一起,北京城兵荒马乱,还请太后尽快携太子前往南京,如果臣等战死,可在南京拥立太子登基!”
孙太后摇了摇头,道:“既然要开战,哀家和太子更不能走,你就放心指挥吧,京师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兑现诺言,早日迎回皇上。”
朱祁钰又说道:“还请太后跟东厂说一声,大战在即,锦衣卫有很多事要做,如果东厂还想在背后使绊子,捅刀子,本王就不客气了!”
孙太后说道:“从现在起,东厂和锦衣卫之间的纠纷,哀家不再过问。”
朱祁钰颔道:“太后英明!”
孙太后转身离去,一面还说道:“希望郕王说到做到!”
许久之后,成敬才小心翼翼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