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面色沧桑,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
殿上群臣看着他缓缓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郕王已经表明态度,绝不会任人摆布。
从今天这件事可以看出,人家并非仓促上位,而是有备而来,对胡濙难就相当于正式向孙太后难,可以想象得到,以后的手段会更多,斗争会更加激烈。
百官各怀心思,却都很清楚,在当前的局势下,想要独善其身几乎是不可能的,必须做出选择。
朱祁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问道:“吏部尚书何在?”
王直出列:“臣在!”
“关于空缺职位的候选名单,统计的如何了?”
“回殿下,臣已经拿出一份章程,交到内阁。”
内阁辅曹鼐已经殉国,内阁以次辅陈循为。
陈循出列,拿出一份名册,道:“臣等已经连夜票拟,请殿下过目!”
金英走下去,将名单接过来,转呈至朱祁钰手中。
朱祁钰翻开名册,细细看过,大体上都是按部就班,尚书没了,左侍郎顶上,左侍郎没了,右侍郎顶上,一级一级往上升,没什么问题。
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石亨,此人从大同总兵一跃成为右都督,掌管京师三大营,不过,这件事是群臣商议过的,今日下了文书,就算正式上任。
“时间紧迫,吏部今日便将文书下,司礼监加印,即刻执行。”
王直却没有答应,而是问道:“老臣建议将这份名册拿给孙太后过目,然后再做定论,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朱祁钰脸色慢慢变得阴沉,然后问道:“诸位觉得呢?”
陈循说道:“臣以为王尚书的提议有道理,国家大事不可一言而定,还是多些人参考较为稳妥。”
“臣附议!”
“臣附议!”
……
片刻之间,大殿上竟有一半人站出来,表示附议。
朱祁钰转过头,看向金英。
金英赶忙道:“奴婢这就去请孙太后……”
“你也觉得国家大事都该由孙太后来定夺?”
“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认为不需要经过孙太后?”
“不,不……奴婢万死!”
金英浑身冷汗直流,赶忙闭上嘴,跪下磕头。
朱祁钰又看向身旁的成敬,问道:“成伴伴,你来说说,究竟怎样才对?”
成敬躬身回道:“奴婢不敢妄言,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为何?”
“皇明祖训,内臣不得干预政事,违者诛。”
“何为内臣?”
“指的是宦官、侍卫与后宫,奴婢身为宦官,不得过问政事,这是规矩。”
旁边跪着的金英只感觉一阵凉意涌上心头,人家把皇明祖训搬出来了!
太祖皇帝确实命令禁止宦官和后宫干政,可是,随着时间流逝,这条规矩已经逐渐被人淡忘,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前人立下的规矩都可以改,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提,这事就算过去了。
如果真的把这条祖训拿到台面上,孙太后会非常被动。
朱祁钰看向礼部侍郎杨善,问道:“杨侍郎,本王自幼读书比较少,成伴伴所言,皇明祖训规定内官不得干政,违者诛,有这么严重吗?”
群臣之中,站在王直和陈循这边的,或者说,站在孙太后这边的,已经过半数,却并不包括杨善。
此人向来都是左右逢源,从来不得罪人。
朱祁钰这番话无疑是逼着他站队,事已至此,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要么做我的朋友,要么做我的敌人,没有第三条路。
杨善默默叹了口气,道:“成敬所言非虚,皇明祖训确实有这一条。”
朱祁钰会心一笑,看向成敬:“原来是本王唐突了,不该给你出难题的。”
成敬低下头:“殿下英明!”
朱祁钰转向金英,说道:“将吏部拟定名册送去后宫,请孙太后过目。”
金英一张脸变得煞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