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戈舒夜的脸,沈自丹也震惊了:“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沈自丹巡营归来,突然听暗卫报告,有手持御马监铜牌的使者进入探视周敏静。
沈自丹心中顿时大惊惧——他怕是徐山或者通倭派的人伪装成他的人毒杀周敏静,像陷害程先一样给他和浙江都司制造矛盾,将黑锅扔在他头上。
这样一挑拨了他和都司水师的关系,二让他给皇帝要钱的任务完不成。
他看到戈舒夜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个直心肠的小笨蛋不会使绊子、下圈套,还没学会用心计在做害人的事上。
他放开手,让戈舒夜落到地上。
乒乒乓乓的脚步声,行驿的护卫、西厂的暗卫、程先的府兵都聚集过来。
可是她来这里做什么?沈自丹透明的眼睛扫视了一下跌落地上的周敏静和桌上的残食,突然心中急智,计上心头。
他知道事情在朝着有利于他期望的方向展,周郎啊周郎,众目睽睽之下,不如就让我演一出苦肉计。
“十三夜,跪下,向侯爷谢罪。你身为侯爷身边的人,就算得了本监的允许,你怎么能用如此粗饭素食,来慰劳绥远侯呢?”
此言一出,心思缜密的周敏静却恰恰相反,相信了戈舒夜不是沈自丹所派。
原来真如她所说,沈自丹对她没有实际的控制力。
因为她带来的,并不是沈自丹以为的“粗饭素食”,却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府中厨师亲自下厨的点心。
一定是她特意为他求来的,黄云肯定很难说话——为了保温还藏在怀里。
周敏静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戈舒夜,却见戈舒夜低眉顺目,跪下了。
她的嘴唇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一个词:“忍辱负重。”
沈自丹在众目睽睽天日昭昭之时,公布戈舒夜是他的暗探,同时又被安排在周敏静身边,一层意思,是突出绥远侯府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另一层,则是要借戈舒夜打这个不顺服他的周敏静的脸。
他的地盘上唯我独尊。
“十三夜,身为西厂暗探,你忘了本,居然私用侯府的钱财,接收了侯府的赏赐——家法怎么说的?不受钱财,一丝一缕。”
舒夜身上一身崭新的浅绿色绸子袄、天蓝绣裙,是上了岸后敏静赏赐给她的。滚边用的鲜艳的湖绿色真丝缎闪闪光,正是周郎身上那身湖绿色缎子长袍的边角料。
花纹都如出一辙。
也许对于沈自丹来说,这太刺眼了。
他有必要这样当众凌辱二人吗?
即使用要杀周郎这条地头蛇的威势作为借口说服自己;
真的有必要吗?
可他薄薄的嘴唇不能抑制自己那种恶的冲动。
“脱下来。”
戈舒夜面不改色。
她动起来真美啊,像是一只高雅的天鹅在梳理自己的羽毛——她伸出削葱根似的手指,十指尖尖的红指甲,将头上一对烧蓝的银蝴蝶钗取下来,又将耳垂上一对银钩的菠菜玉环除下。她缓缓地脱去浅绿色的缎子夹袄,认真地叠好,摆在面前,将钗和耳环都整齐地放上去。
她已经露出了夹袄内白色的半旧的,布的中衣。
天蓝色的绣群,腰带正好勒在她纤细的水蛇腰上,像是一种炫耀式的强调。
围观的众将士有看热闹的,但宁波的兵员已经开始捂眼了——在他们的眼里,戈舒夜是周敏静的家眷,这看起来已经是太监在凌辱长官的家眷了。
戈舒夜挑衅地抬起头,“还要继续吗?”她的眼睛问。
“行了,拜谢侯爷对你的赏赐,回来吧。”沈自丹语气不冷不热地道,转身就走了。
戈舒夜对着周敏静拜了一拜,然后起身,也跟着沈自丹走了。
敏静突然站起来,隔着那冰作的栅栏喊道:“今日戈姑娘替在下所忍受的,敏静全都记在心里!
若周某有一天能够复起,绝对不会辜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