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荷答应着,心中愁绪万千,过了半晌,她便看了看清雅,瞧了瞧她尚还虚弱的面容,转过头来对献可说:“四郎,夜深了,娘子该歇息了,不如我们便各自回去吧!”
献可现在沉浸在喜悦当中,无法自拔,只顾着傻傻点头。清雅望着翠荷那妍丽清妙之姿,那样修长的身段和清秀的容颜,那样得体的谈吐,还有那端正的仪态,若是好好打扮一番,说是文士家那读书的大小姐也不为过。
清雅看见,她带着一点点悲悯匆匆辞别,献可走在前面,她二人就快要到了门口,清雅又将她唤了回来。
“荷儿,你且先留下!”
她在门口驻足,与献可对视,献可点点头,她便转头回去。清雅将她双手扣在掌心,拉着她坐下。
“这是你的本心吗?你不后悔,你想好了要嫁给四弟弟?”
她只是沉默半天才回答:“奴……,四郎万般挽留,奴便留下继续伺候四郎吧!奴只做个小鬟鬟,才不影响四郎的前途。”
“翠荷,你要知道,做妾,是万般的折磨人的。愿作穷人家妻,不做富人妾。”
翠荷没有答复,只是抬头,与她对视。
“那既然你想好了,我还是那句话,……随你自己!古来确实有小鬟做了主家的小娘,也不稀奇,我只是觉得我离你太远了,你若受了欺负,我也不能为你讨个公道!”
“有娘子在,别个都听说,我是国朝最尊贵夫人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对我多加为难。奴也是有眼力劲的人,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清雅点点头,这才稍稍放心了下来。乃毕,她朝身边的侍女说了些什么,侍女走开了一会又回来了,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大大小小三四个匣子,
清雅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对成色不错的玉镯——“我很早之前都为你和惜意备下了,有两份,各自有两对成色好的玉镯,两对玛瑙镯、一小箱钱财、还有些金银钗子,惜意……她与张仅言情投意合,待她要出嫁,我便将她的一份给她,今个你先拿着,也算是一点嫁妆,除了这个,等你真要出嫁那天,我会置几只大箱子给你,里面装些新给你裁的衣服,命人送去辽阳。”
“其余的,我想,四弟弟真心要你留下,他到时候定会为你打算的。”
翠荷笑起,将礼收下,点点头望着手中玉镯说:“四郎还小,定不会这么早就成了婚事,怕是要等个两年……”
“无妨,不管你什么时候,不管是何人最终站在你身后,这份心意,都是我应该给的。”
翠荷谢恩再拜,清雅忽而屏退左右,屋里只留她,惜意在门口看着,似是要商议什么大事情。只见她盘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玛瑙镯,提着眼皮,目光向下,漫不经心的问:“对了,爹爹的肠胃还痛吗?近几年如何?”
要说这李石年轻时在跟随宗辅伐宋,在军营里养成了不好的饮食习惯,酗酒成瘾,爱食辛辣,再加上军营生活条件艰苦,米食粗劣,久而久之他的肠胃便败坏了,经常胃脘痛,治疗的药开个不停,尽管郎中一再嘱咐,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我是听伺候主君的人说,主君夜里经常胃脘痛,郎中药开着,他也喝,可是他改不掉酗酒,戒不了辛辣之口!最后胃脘病还是照犯。”
清雅一边在手镯上打着圈,一边说:“呵……他这习惯是在军营里养成的,多少年了,改不掉!”她抬起头来随意的靠在一边的软枕上:“改不掉,就叫郎中不必太在意改变他,翠荷记得拿些小钱去,给郎中好好补些跑路费。”
“还有……还有啊!爹爹若长时间的胃痛,不防去试试丹药,包治百病呢!翠荷,你定是有办法让他知道的。辽阳寺庙杂多,我早些年便知道有些旁门左道炼丹的僧侣和高人,也给爹爹想办法引荐下。只是这有些丹药里,加的好东西自然是治病的,折不折寿呢,那就不好说了,你说呢?荷儿?”
清雅话中有话,翠荷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笑起,便就与她闲聊了一会,辞去。
翠荷献可晚间收拾了东西,两人于第二日的下午便启程回辽阳了,足足有两月的路程。
翠荷和四弟走后,府里再一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清雅也沉静了下来,比起往日有国妃陪伴的时光,她如今过的实在孤寂。
孤寂并非无人来探望,偶有张娘子也肯到她这里说说话,只是终究找不回与国妃铭璇的那种感觉。
每每见到碧波荡漾,菡萏满园,旷夜的崎岖小石路旁,几盏孤灯被风掠的朦朦胧胧,她便要哀怨一番,晚夏的蝉鸣一次次回荡在耳边,府中孩童的欢笑不断,这场景似曾相识,就仿佛她刚入府第二年夏,那与铭璇在廊下夜话的场景,还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