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些伤感,眉宇之间的那份坚定,如同重压的磐石,回想起去年临年的那件事,灰蒙长桦林,路径悠长,就于那个肮脏乱蓬的小院落,她推门而入只见三尺横梁上长挂着那副娇弱的身躯,衣不蔽体,寸寸皮肤都交错着大小伤痕,那一瞬的心痛,胜过自个这十几年来受的皮肉之苦。
她每每想到如此,便恨不得要噬血剥皮,自个若是真有那个权力,她便要叫这仆散氏好好受些苦,奈何她如今什么也不是,也动不了仆散氏。
临上次仆散氏禁足,不过三月有余,而眼前这个仁慈宽和的男人,便心生了软,要将她放了出去,想想她便觉得不公。
“大王便说了如何过去?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便因为她的善妒,白白的失了名节,还受了满身的伤,翠荷到现在都不敢从厢房里走出,唯有我平时叫她出来她才肯,大王便要如此轻巧的了了事,”她想起翠荷来,便有些激动。
他瞧了她欲想泄怒气的样子,便连忙搭上她的肩膀:“清雅,你听孤王说,孤王不是罚了翎娘子了吗?她是国夫人,为一个奴才而被禁了足,本就不合礼数,如此下去,孤王如何和仆散家交代?”
她听后,愈加觉的不甘,强硬的态度将他的双手给撇了下来:“禁足便可吗?大王宅心仁厚,久典外事救济百姓,向来都是爱民如子,大王自小饱读诗书应当明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如今,仆散氏还只是一个夫人,若上到天子,该如何?”
“荷儿她并非天生就是奴才,她是辽阳贵族刘家的千金,因了家道中落才没入宫中为奴,她若不经事变,大好的人生在此,如今全被大王您那好夫人毁了!”
完颜雍瞧她那不依不饶的样子,愈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你非要如此吗?孤王罚也罚了,明露和元碧也被处置了,你还要孤王怎样?”
“我要您怎样?我可从未说过什么要您怎样的话,我人微言轻,您何必来征求我的同意,我在您心中有那么重要吗?不见得吧!大王想如何便如何,是大王自个的娘子,我亦是不能说什么。”
她说着,便掀起了被褥来,连忙将双脚伸了出去要下了围子榻,可他却将她细腰楼住,扶着她的两只肩膀:“你这是什么话,你明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所以我今日来与你好好说,你便这样的态度。”
“我说着,大王别见怪,我草草一生也就罢了,他人若是能为人上,我定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他瞧着她那样柔中带骨的样子,坚韧如丝,却也无可奈何悄然将手慢垂下,头也随之别了过来,征在原地。
“孤王也是进退两难尔!”
“那大王便将翎娘子解了禁足不就好了,何苦要如此!”
“李清雅,你到如今了,还不知道孤王为何为难?孤王全都在顾及你的感受。”
“对这种无法逆转的事情我不多加言论,不知道的还说我挑拨离间,大王自行决定便可。”
她轻从他的双手下挣脱出来,便下了榻子围着披风小碎步走向了明窗下的铜镜,她将衣裙整好拿着梳子,站着仔细的梳着乌,他则瞧了她最近的愈加变的乌亮,慢慢褪去了以前的棕黄,身姿也比之前要丰腴一点,透过铜镜,瞧了她微微圆润的脸颊,已然寻不到一丝笑意。
他征着坐了一会,便走到她的身后来,双臂扣住她的柳腰,将她拥入怀中,贴耳细细呢喃:“清雅,莫要总是如此,有些事情需要退一步,否则孤王真不好处理!”
她听后,悄然回头与他相视:“大王,有些事情我退,但有些事情,我一步都不会退!”
她态度极其强硬,坚持着自我,又蓦然自他怀抱之中离开,拨开床幔一头钻了进去,淡淡的说了一句:“大王,我要休息了!便不相送了,一切大王心里有数。”
他望着她静静睡下的身影,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悄然离去,他顺着长廊挥着大袖穿过那层层枝蔓,越想不透,便转回来向着李石的洒轩而进。
身边跟着个小黄门上前来问:“大王,是否要解了凉国夫人的禁足?”
“此事先搁一旁再看,去舅公房里,孤王想着,是时候要上表册立新夫人了!”
“再过一阵子,便就不好办了!”
小黄门连忙躬道:“是,大王!”
到了次日,清雅在绣楼里与翠荷一同说着话,翠荷站于书案旁给她细细砚墨,而她在画画,她抬头瞧着她低垂着小眉,便拿她打趣着:“瞧瞧你,我说给你画幅人物图来着,你偏偏笑也不笑,不笑的美人儿哪里好看了?”
“奴儿笑,奴儿笑!”翠荷勉强的笑了两声。
“你便这样勉强着自个儿,老是郁郁寡欢的,我瞧着今个天儿不错,咱们去骑马如何?也让你放松放松!”
她落笔下,描了画卷上女子的眼睛,抬头小看了窗外,只瞧了茫茫春景,阳光明媚,外头丛丛绿荫映入窗来,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便走向外头凭栏而眺。
“许久不见这样明媚的太阳了!心情亦是舒畅,瞧着四月到了,爹爹便要出行河北府了,倒还不知他有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