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与完颜亮去往城南梅园后,她是愈加想早点回了,当晚她便命翠荷收拾着东西。
晚间,她独自于一盆碳火旁悠闲缝着那狐裘毛暖帽,抬头细眺屋前金井阑。
翠荷在一旁整理着书橱,一边小瞥她独坐:“姑娘,您真听岐王殿下的话打算回了李家吗?”
她轻插下手中针于布包上,将手搓了搓放置在火炉上方暖着。
“不是听他的,而是我自个想着早些回去,日子一长,我怕后患无穷,自身难保。”
“姑娘才来一个月!”
“一个月都浑浑噩噩的过去了,没什么收获还伤了心,回去了还可安心的习字习画,说来着,我竟有好长时间未有弹琵琶了!”
翠荷轻身至衣橱旁,将那一柜子华服数了数,又道:“姑娘若想弹,翠荷便去取就可,其实大可不必回了,婢子觉得现如今在雍国府多好,自可避着主君。”
“话虽如此,但终究我不想让他人给误会了,还是早些回府了!”
翠荷将侍女盛上来的汤羹端给她,又睁眼瞧那碳火焰花,似是有话说着,便在她身边走来走去。
“翠荷,你是怎的了!”她问。
翠荷扣着手伏于地面:“奴儿求姑娘莫要回李家。”
她将手贴于地面,额头又伏在那手背上,便于泛着微光的烛火旁边,跪在冰凉的地面上。
“实在是荒唐,你难道不知此行已然不妥吗?”她有些微怒。
“奴儿自然知道,但奴儿真是不愿老爷如此待姑娘,不愿看姑娘备受折磨,求姑娘三思而后行,”翠荷将头磕的很响。
她见了她以皮肉来相逼,便气的不得了,将手中的笔一下扔在了木案子上,那笔头撞击到烟台出尖锐的声音。
她将头抬起,对着翠荷便是一通说教:
“我宁愿他如此待我,也不能在国府再待下去了,皮肉之苦我犹可忍受,但我若在在这里待下去,清白都或许保不住,你便没瞧见大王冲动时的样子吗?你便是心里没数吗?若要万一,我名节不保,我要如何立足下去?”
她说过,厅堂一番冷寂,只听了窗外寒风大作,她身边的那盏黄烛,火苗恍摇左右,她的眼中也似星星点灯闪烁。
“其实……,其实奴儿觉得,雍王殿下性情温和沉静,是姑娘的良配,姑娘何不试着相处,”翠荷抬头,将身子挺的直直。
她听后,又将小碗“叮”一下置于那桌案上,吓的翠荷将头连忙敛着。
“你如今是怎的了,这般无轻重的话都说,你便只瞧了他表面的温柔,却不知他多情,府内妃妾哪个不是他中意的,你便听了他说了几句热乎的话,就以为他于我是爱吗?”
“若感情都似你这说的这般肤浅,我还要争一头作什么,随便答应了一个公子哥算了。”
她起身来,几步走到门栏边,背过身子。
“可姑娘,婢子瞧着,雍国王实为稳重之人,待姑娘也是百依百顺的,比起重权之臣,这样的夫家确实更佳。”
她拿那玉指素甲将栏杆叩着极响,晚风过时,吹起两侧的长,顺着风向,厚绒衣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的婀娜柳姿。
再窥视眼前夜景,凭栏看,可在两边连排的梅树枝间,搜寻到远处高阁上挂的点点红灯笼,正苑的那棵百年古树,歪脖斜枝,于不远处的红墙外探头,依稀可辩,树枝上挂有带红飘带的新年符标。
她瞧到这样的美景,便心中渐起伤感,于这朦胧的夜色之中,她显的孤独无助。
她转身来,瞧着翠荷还那样跪着,便连忙双手扶她起来,将她拉到小墩子上坐着,轻轻的对她解释着,又搓搓她冰凉的酥手。
“我与你说过,为妾者,本就要卑躬屈膝过日子,我何尝未想过嫁一男儿郎作一正头娘子,可爹爹为了李家荣耀,硬生生要让我嫁来国府作妃妾,我是想着,如今左右都要做妾的,何不选个自个中意的主儿?”
她温柔的便像一波秋水,那眼中闪烁的光亮,让翠荷不禁叹息。
“哎,左不过,这些个事理,是这世道对咱们女子的摧残罢了,奴儿也理解姑娘一片心,但奴儿心中却只愿姑娘不再受委屈着。”
她轻捧着她冰凉的酥手说:“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心思的,但如今是进退两难而,权衡利弊间,回了李家自然是好些,往后的事,便再说吧!”
她转过身子,看着那炉火。
“瞧着你这般严肃,无事的,李家又不是什么阴曹地府。你呢!大可放心罢,你现在可别直直瞧着我了,明个要回府,你便替我做件事,”她忽而嗤嗤一笑,饶有趣味。
“姑娘您说!”
她忽而又严肃起来,思考着什么又拿起针线来缝制绒帽。
“我瞧那个仆散氏,倒是个不安生的人,现如今嫂嫂身怀有孕,需要多加防备着她,你便让翠荷去李家别院挑了几个灵敏的,武功出色的姑娘来贴身护着嫂嫂。”
她说完,便将绒帽又放下。
“姑娘是怕国妃娘娘成为众矢之的!”
她将身后靠背上的绒毯拿下,轻轻围住自己的身体,把颈部缩了进去,直像一个活生生的菩萨。
“仆散香翎那人,我便是看透了,她嫉妒心强,恃宠而骄,恐怕不是一次两次的冲撞。”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