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与弟子,两种迥异不同的身份,简直就是时间的最大讽刺。
有时仅差那么一时三刻,便能制造毕生遗憾,向归云最是清楚不过。
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就在他决将可以唤林震宇一声爹之际,就只差那么一丁儿时间,林震宇便已不能听见任何声音了。
而这遗憾将永远无法得到补偿。
一切都只因为时间。
林鸿续道:“后来,几经艰辛,才得悉霸苍穹干的好事,然碍于自己势孤力弱,未能即时报仇;直至今年,我有缘遇上数名也曾遭天绝盟逼害而誓杀霸苍穹之士,终在昨夜连同我两个儿子,一行八人前来刺杀霸苍穹,孰料……唉……”说到这里,林鸿不由得长叹一声,瞥了向归云一眼,现此子麻木如旧,遂问:“孩子,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还能幸免,你怎会当上霸苍穹之徒?”
向归云双目一片茫然,他平素已不喜言语,此番曲折该从何说起?
但此时林鸿幼子继信抢着道:“嘿,依我看当然大有因由,也许只因他贪恋虚名。”
言罢面露自以为是之色。
向归云听后竟毫无反应。
在旁一直不语的长子继仁插嘴劝阻:“二弟,别要妄下断语,我看义云并非这样的人。”
继信鄙夷道:“嘿,说到底,他并非真的姓林,伯父的死与他何干?试问谁不希望成为当世枭雄之徒?否则他也不会再唤回向归云了,这足以证明他早把伯父养育之恩忘得一干二净。”
林鸿痛心儿子出口伤人,轻叱:“信儿,别太刻薄,你伯父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继信见其父责备,即时噤声。
林鸿正面凝视向归云,一字一字问:“孩子,你加入天绝盟,是为大哥报仇?”
甫闻“报仇”二字,向归云才真正有所反应,徐徐回望林鸿,漆黑的眼珠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林鸿岂会不明白他这丝感激之意,心头一阵抽动,道:“很好,我大哥果然没有看错人。”就在此时,翟地响起一阵拍门之声,但听那个守卫长在外道:“云少爷,盟主主有请。”
向归云瞄了三人一眼,心知不能久留,冷然转身,缓步而去。
继信看着他的背影,始终看不顺眼,嘀咕:“啐!走得真慢!”林鸿喟然叹道:“当一个人一生一世都要背负他自己本来亦担当不起的重担时,又怎会不走得慢?唉……”
向归云第二次去探望林鸿父子,是在翌日正午。
烈阳虽然在外高挂,但斗室昏暗如昔,向归云进来后一直如木头般站在一角,不言不语,很怪!
林鸿待他站了一会,忽有所悟,问:“义云,看来霸苍穹昨日派你前来,其实是想你拷问我们还有否同党,对吗?”
向归云没有作声。
“但你却无功而回,所以,今日他又派你再来?”
依然没有作声。
林鸿道:“也许情况已渐明显,若我们再不供出有何同党,也许会死。”
猜对了!不过向归云并没回答。
“孩子,那真是……难为你了。”林鸿无奈的道:“老夫已一把年纪,一死有何足惧?只是……我两个儿子若也……那……那林家便真的后继无人了……”
“故我有一不情之请。孩子,你……可有办法助他俩逃出生天?”
逃出生天?
向归云心中苦笑,他自己何尝不想逃出生天?
复仇的恶梦已经正式展开,但这将会是谁的恶梦?
向归云的?
还是霸苍穹的?
霸苍穹身贵如玉,向归云却硬如顽石,也许这个恶梦的大结局只有一个,就是——玉石俱焚!
向归云心中自知,他今生今世,永远都无法逃避这个恶梦。
继仁听其父如此一说,连忙道:“爹,即使要死,孩儿亦要与爹一起。”
继信推波助澜:“对了!横竖是死,也不要向外人求情。”
“外人”一语异常刺耳,林鸿不由横目向继信一晒,接着转脸对向归云道:“孩子……”
一双老目蕴含恳求之色。
天下父母爱子之心尽皆如此,可是子女们都不太明白父母的关怀,动辄便对他们恶言相向。
谁怜天下父母心?
冰冷的向归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