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躬身而退,顺手掩上铁门。
室内实在过于昏暗,向归云取出火摺子燃着墙上一盏油灯,室内登时一亮。
一看之下,但见三人手脚同被沉重的铁链紧扣。其中一男年约十七,另一男年廿许,最后一人,固然就是向归云所要见的那名汉子。
三人浑身伤痕,显然早被严刑拷问了不知凡几,此际见灯火一亮,精神本来为之一振,岂料眼前突又一黑。
却原来并非灯光再次熄灭,只是他们触目所见,这次进来的并非一般门下,而是一个外表异常冰冷的黑衣少年。
那一身的黑,黑得就如他自己心内的那个寂寞深渊。
一个永远都无法填满、永远也无法得到谅解的寂寞深渊。
那名年纪最幼的刺客一脸悍然,勃然骂道:“呸!走狗!别要再来逼问我们了,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同党!”
那个与林震宇一模一样的汉子甫见向归云,却说出一句他做梦也没想过的说话。
只听他平静的道:“义云,是你?”
义云?
义云?
义云?
这两个字简直势如重锤,一字一字,狠狠轰进向归云的耳内,叫他向来冷静的身子不禁猝然一震。
义云…
已经多久没有人如此唤他了?这个由林震宇为他亲自起取的名字隐没已久,林义云这个人亦消失已久,谁料今日又得以“重见天日”!
此汉子不单外貌与林震宇异常相似,就连声音也如出一脉。“义云”二字,仿佛蕴含无限亲切,不断在向归云耳边游走飘荡,缠绕不走。
可是,林家早已灭门,这世上怎会有人知道他唤作“义云”?
那汉子仍然牢牢的看着向归云,看来也察觉到这孩子异常的反应,汉子双目竟尔渐渐濡湿起来,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真的是——义云!”
向归云定定站着,久久不动,全因眼前生的事太不可能,在末弄清楚如何应付之前,他惟有冷静卓立。
但汉子已急不可待举起紧系铁链的手,解开头上的冠,从冠中取出一样东西。
一纸残旧不堪的信,信上写着的收信人,赫然是——“林鸿吾弟”!
“鸿弟:禁宫统领的生活如何?为兄甚念。八月乃为兄大寿之期,你我手足不见六年,何不趁此良机开伦相聚?可还记得为兄一直来信提及的三子义云?此子生性虽僻,但本质非坏,且我长、次二子义山与义海尽皆不才,独此子天赋奇禀,已尽得林家剑法真传,他日定能把林家剑法扬光大。故为兄早预于寿宴之上,向所有亲朋宣布,义云,将会是林家庄未来的继承人。愿鸿弟是夜能出席共证。兄震宇草”
鸿弟?
向归云小心翼翼地把这名汉子给他的短信阅罢,信上的确是林震宇的笔迹,他那双素是稳定非常的手亦难禁微微颤抖起来。
原来此人是林震宇的胞弟林鸿,怎么不曾听他提及片言只语?
林鸿道:“自我剑艺有成以来,便在禁宫担当统领一职,由于事关机密,故鲜与亲友往来,大哥亦不便将我之事过于张扬。但我兄弟俩仍时有通信,大哥一直在信中不断提及你。他说,义云虽然外表冰冷一点,其实内里并非如此。他说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他说,他说,他说……
念及林震宇生前的一言一语,林鸿霎时有点哽咽,难以再说下去。
向归云的心却一寸寸的向下直沉。
天!林震宇竟然预备把继承权传给他!
难怪他要向归云于寿宴当晚穿得像样一点。
这个不是父亲的父亲,别具慧眼,早已为他这个“向家子”的前途好好铺路!
可惜,尽管林震宇如何费尽心血,如何努力为向归云铺路……
一夜之间,一场灭门大火便把他所有心血和路焚为一体,化为向归云一生也走不完的——-血路!
血路茫茫,漫无终点。
得向归云独自一人孤身上路。
但他还是感到,自己多年来的忍辱负重完全值得。
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报林震宇的知遇之恩。
林鸿本以为向归云在忆念林震宇时准会泪盈于睫,谁知此子除了适才在细阅其兄弟手笔时,双手微微颤抖外,跟着便似对一切无动于衷,心想其兄所言非虚,此子果真冷得出奇,为了打破此间沉默,于是便指了指身畔两名男儿,道:“他俩是我的儿子继仁和幼子继信。”
林鸿道:“大寿当晚,我携同两个儿子一起赴会,殊不知到达时已经太迟,林家庄早沦为一片火海……”是的,一切都迟了。
向归云知道,因为那时他已被黑衣叔叔所救。
时间永远就是这样弄人,倘若林鸿来得及时,恐怕他已成为今次行刺霸苍穹的刺客之一,而不会成为霸苍穹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