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您该与夫人剪合髻了。”东瑞是个胆大的,最先说出口。
桑渡远方才的状态还有些醉态,门一关,他便挺直了背脊,眸中清明,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你没醉?”奚挽君看出来他的状态与方才明显不一样。
“废话,这种场合不装醉,人家不得把我灌死。”桑渡远挑了个眉,慢悠悠走过来取过剪子,一缕头顿时落在了掌心。
奚挽君本想从他手里接过剪子,不料对方直接俯身过来,宽肩和修长的脖颈凑到了她的脸前,从外观上看像是环抱住了她。
她愣了下,只嗅见对方身上的春木香气中夹杂着浅浅酒香,令人不饮而醉。
他动作很轻,扯开她间的簪子,取出一缕头剪下。
她身子有些僵,定在榻上不敢晃动一下。
他瞧出来她在紧张,于是低笑:“放心,只剪了一点点。”
她啊了声,不明所以。
桑渡远将两缕头都交给东瑞,理所当然道:“你们姑娘家不是都爱美,我只剪了你一点头,影响不了你的……”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差点就夸奚挽君绝世容颜了,连忙止住了声。
而奚挽君心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却是他是给哪些个姑娘剪过头,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后来细想想,这人常年混迹酒肆青楼,对女子了解也是正常的。
“该喝合卺酒了。”汪妈妈笑眯眯将酒盏端过来,桑渡远接下,先将酒盏端给她。
正欲饮下,忽然门窗被人踹破。
一个浑身玄裳的年轻人闯了进来,且浑身血迹,让人瞧着可怕。
北曦和汪妈妈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只见年轻人步履蹒跚,走到桑渡远面前,“你在成婚?”
奚挽君愣了下,心头最先涌上的情绪不是害怕,而是莫名其妙。
这府里张灯结彩的,难道他们这大婚还不明显吗?
桑渡远忙将酒盏扔下,一把扶住年轻人,“怎么回事?”
年轻人的目光却看向了奚挽君,“她是谁?为什么要成婚不告诉我?”
奚挽君皱紧了眉。
这令人头皮一紧的话,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先别说这些,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桑渡远拧着眉,面上是与往常截然不同的严肃。
奚挽君隐隐觉得,桑渡远在瞒着桑家和所有人干什么大事。
“他出事了,你快带我走。”年轻人吐出一口鲜血,四处张望,神情很紧张。
汪妈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姑爷,这是谁?”
桑渡远显然顾不上这么多了,将婚服脱下,露出里头的玄色长衫,转头对奚挽君道:“若是明早我还没回,你就告诉他们我去千金楼了。”
奚挽君起身追问:“你究竟要去哪儿?”
桑渡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便随年轻人跳出了窗,在黑夜中很快消失了身影。
“这…这简直荒缪!”汪妈妈不敢置信眼前的情况。
奚挽君瞧着洒了一地的酒盏,缓缓蹲下,从北曦手里取过帕子收拾,“今夜你们出去守着,不要让外人进来,若是有人要闹洞房,便说我今日太过疲惫,已经睡下了。”
汪妈妈一时气上心头,“这姑爷连合卺酒都没喝,就将您丢在这儿,实在是胡闹!
不行,我得将此事告知老将军和将军,要么就告诉老夫人和侯爷,让他们想想办法。”
“不行。”
奚挽君起身,将帕子扔进水盆里,“桑渡远虽然人不着调了些,但办事还算是靠谱,没有一定的缘由,他不会就这样丢下我。
今日的事若是传出去了,我担心对他要办的事不好,而且我这新夫人才过门,要是被传出这事儿,日后就不好在府中立足了。”
汪妈妈愁眉不展,“夫人,那如今……”
奚挽君瞧了眼破了的窗子和满地血迹,“东瑞,你可会补窗子?”
东瑞很快便领悟了,“我之前在小厨房时补过窗,现在便去库房里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材料。”
奚挽君点头,对北曦道:“你去将南、西两个丫头叫到院子外守着,屋里我来收拾。”
北曦摇头,“夫人别急,待奴回来收拾,您还是先洗漱才好。”
奚挽君闻言点了点头,“明日要去给长辈敬茶,是该早些歇息,只希望桑渡远能在敬茶前回来,否则…我还真瞒不住了。”
夜半三更,两个凌厉的身影策马直入东宫,一路却畅通无阻,没人拦截他们。
“太子呢?伤势如何了?”
桑渡远步伐很快,面上冷凝,径直入了太子寝宫。
下人们都闭着嘴,无人敢答话。
烛火闪烁,屏风内,隐隐传出一股浓郁血腥的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