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词器道具形象其实很像一台老虎机,使用时飞速旋转,然后每停下一次跳出一个词条。为了方便使用者记忆,词条会暂时浮在旁边,直到三个词条全部形成,道具使用完成。
崔哲紧盯道具,莫名的紧张让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第一个词条很快浮现,众人听到他说:“克重。”
“……”
行,黄金首饰按克重计费,这很科学,但他妈没用啊!
第二个词是:“传统。”
这个词,略显意味不明。
只剩下一个词,崔哲深深地吸了口气,其他人的神经也绷紧了,目不转睛地等待答案。
“……婚姻。”崔哲道。
克重、传统、婚姻。
三个词显示完毕,提词器使用结束,消失不见。
崔哲抬眼:“那我觉得咱们昨夜的推测应该是对的——这个镯子属于传统婚姻的一部分,应该是妈妈结婚时的礼物,按照克重购买。这样的东西必定对妈妈很重要,儿子偷走之后栽赃给姐姐,造成了姐姐的惨死。”
“我觉得不对。”他话音未落,曹怡已然摇头。
她从崔哲手里拿过金镯:“你看这个样式,这是近几年流行的,而且成色也还很新。可‘妈妈’已经是个中年人,女儿都初三了,这个镯子绝不会是她结婚时的东西。”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肖冷沉默地翻开了那本属于儿子的日记。找到印象中的那页,他确认了一下自己想要的信息,视线挪回妈妈的规则页上,念道:“‘3。█████是很重要的东西,保护好█████’。”抬了抬眼,“模糊掉的部分,应该是五个字。”
崔哲摊手:“‘珐琅金镯子’,正好五个字。”
肖冷未予置评,转而念起日记:“7月12日——爸爸说最近都不用去上班,可以陪我玩,真好。”
“7月18日——今天去了游乐园,姐姐也一起去啦,真开心!以前出去玩的时候,爸爸妈妈总说没有钱,不让姐姐一起去。希望爸爸妈妈以后能多赚钱,让我和姐姐一起出去玩!”
他直接将其中原本隐去的内容代换成了“姐姐”,读得很通畅。
然后抛出疑问:“从妈妈的日程表可知,妈妈应该是个家庭主妇,那么赚钱养家的重担就全在爸爸身上——这样的前提下,什么情况能导致他‘最近都不用去上班’?”
崔哲:“……年假?”
陈登宇凝神:“爸爸失业了?”
肖冷继续抛砖引玉地发问:“既然失业了,为什么反倒愿意在这个时候带女儿一起去游乐园玩?而且从弟弟的日记措辞来看,这趟行程应该很开心,也就是说,姐姐也真正玩了一趟,玩得还不错。”
崔哲一懵,这回跟上了思路:“他们在讨好姐姐?想让姐姐干什么?”
“那,有没有一个可能。”肖冷抬了抬手,原先被曹怡接过去的镯子不知何时到了他手里,“这个镯子与‘妈妈的婚姻’无关,但的确与‘婚姻’有关,是‘姐姐’订婚的三金之一?如果她肯顺应父母的心愿嫁人,或许能换取一大笔彩礼。”
这种分析让还没太经历过社会的陈登宇觉得荒唐:“‘姐姐’才初三,顶多十五六岁吧?21世纪了,哪有人十五六岁结婚啊?在咱们国家这都不合法!”
“如果你没去过经济欠佳的偏远山区,等什么时候这些地方出现规则之境,让张队带你去看看。”肖冷脸上没有分毫嫌弃陈登宇的意思,不愠不恼地微笑着解释,“那些地方资源匮乏、发展状况低迷、教育水平欠奉,法律缺位是很自然的事情。你说他们不合法,他们有八百种方法绕过法律约束——比如先办婚宴,等到二十二岁再去领证,你猜当地有没有余力每天到处检查这种婚宴?”
——别说是经济欠佳的地方,就是B市这样的大城市,也不可能到处查婚宴。
况且就算真的查了又能怎样?这种事情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不了连婚宴也不办,直接关门过日子。弱者总归是没什么力气反抗的,只能在绝望中认命,在绝望中被蚕食、被敲骨吸髓。
一股恶寒从陈登宇脚心泛起,贯穿血管,直窜脑门。
他突然明白了中式恐怖为什么恐怖。这里面明明没有任何刺激感观的血腥暴力,但有卸不去的枷锁、有难以推翻的陋俗。
这种恐怖是“吃人”的恐怖。这样的鬼固然是鬼,但人也人不人鬼不鬼,一人一鬼站在一起的时候,人可以比那个鬼更可怕。
比起什么简单粗暴的血腥暴力,这种恐怖的后劲儿足到让人喘不上气。
肖冷没有理会陈登宇那副“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样子,手里的日记翻了两页,慢条斯理的样子好似在翻一本故事书:“对于没获得过什么温情的姐姐来说,那趟游乐园之行一定十分难得,她那天大概很快乐。所以在‘爸爸’眼里,自己的‘讨好’已经够了,他应该很快就将定亲的事情直接告诉了姐姐,而姐姐不肯。”
杨歌深深吸气:“所以在之后的日记里,‘爸爸’和‘姐姐’频繁爆发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肖冷缓然点头:“后来姐姐离家出走——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但总之再往后,她一定是死了,成为怨灵飘在家里,让人生畏。”
“爸爸心虚、妈妈自责,导致他们在与姐姐相关的事情上态度截然相反。但同时,他们又都想保护好儿子,所以两个人都对千纸鹤的出现很紧张。”
“另外,还有一个细节。”
肖冷的视线落回日记上,修长的食指将日记又翻了几篇,缓缓念诵最后那页:“8月1日——离我的生日还有十天,妈妈答应我会在生日的时候会帮我把礼物送给姐姐。我说我想姐姐了,这本日记也要送给姐姐,妈妈也答应了。”
肖冷抬眸:“结合妈妈想让姐姐往生这一点,妈妈会答应弟弟的要求,会不会是因为她本身也想给姐姐送一份‘礼物’?”
曹怡了然:“这个‘礼物’和妈妈规则里想要好好保护的东西,应该是同一件东西?”
肖冷嗯了一声,陈登宇揉起了太阳穴:“那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珐琅金镯子’?这玩意儿从字数上倒对得上,不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