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已打掉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我也不想再和你争执此事。你如果不想让我更难堪,就把这事忘了吧。听说康阳被你扶了正,还给你怀了孩子,她一定很高兴的吧。你看,除了我,总有人甘心为你受生产苦痛的,你何必非要我做呢。
还没恭喜你封侯拜相,你从前和我说你最大的愿望就是位极人臣,青史留名,如今算是实现了。只可惜你身边有了个我,青史上大概是要有污点的。你不该与我这个叛臣之后牵扯这么多,还为了我调动了军队。得君侯这样重视,我真是惶恐异常。
我知道你想带我走,不必惊动别人,我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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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在祝济静静地等着林殷琰上门,而他果然没让我等太久。
琅琊侯和楚王交涉后保证带兵退后一百里,要求是带一支小队进楚国找他失踪了的夫人,楚王勉为其难同意了。
于是几日后,林殷琰带着一支百余人的军队进了祝济。前有两名楚国官员带路,后有楚国军队押后,明显是防着他的,楚王显然不信林殷琰真的只是为了找个人,何至于此呢?为了一个女人兴兵动众的。
谁想得到林殷琰已经疯了呢。
他带兵踏进我的宅子,小小的院子瞬间被士兵们填满了。楚国的人则守在庭院外,远远地看着我们,并不靠近。
我靠在软塌上,懒洋洋地说:「我要你自己来,你还是带了军队,君侯对我这么不放心吗?」
林殷琰的目光落在呈保护状围在我身前的影卫上,半天才说:「能迷晕我,还能不留痕迹地在一晚上跑那么远,我可不敢小瞧了王主——这几个就是在御史府时一直跟着你的侍卫吧?还有阿乔。你身边忠仆倒是不少。」
「如果不是有他们,我也不敢有这样大胆的想法,不是么。」我微微一笑,支起身子,阿乔立刻扶住了我,我接着说:「我倒是好奇,君侯只找了我一天就没再找过,如今又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祝济,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来此处,还是楚国有您的眼线?」
林殷琰淡淡道:「告诉你也无妨。你是不是一直对你们淮阳那位李相心怀感激?他又给你准备长安局势分析,又给你送钱送珍宝,还帮了温允廉一把,让你们兄妹俩都对他感激不尽吧?」
我愣了一下,从他的问话里品出他的意思,呼吸急促起来:「你什么意思?」
林殷琰说:「还能有什么意思?他一直是我的人。当初淮阳国如果不是因为粮仓失火,以你父兄的能力,恐怕还能力挽狂澜。若不是这位忠心耿耿的李相在背后帮了我一把,说不定此时你就不是王主,而是公主了。淮阳王可不是你和温允廉这样单纯的人,他怀疑过李瑾年,只是我给了李瑾年那份长安局势分析,轻轻松松化解了淮阳王的质疑,也让你无条件地相信了他。我这一步棋,走得确实极妙,不是吗?」
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回想起我都和李瑾年说过什么,脑袋几乎立刻就晕了一下。
原来当初阿翁是有可能成功的,如果不是我引狼入室,先行对林殷琰用了心,阿翁怎么会对林殷琰毫不设防,又怎么会连自己最亲近的丞相和林殷琰有所来往都意识不到。怪不得林殷琰什么都知道,他早就知道阿兄还活着,只是需要查到确切证据向皇帝报告,才一直隐藏到最后一刻;他也早就知道我会来祝济,更甚者可能这个地方都是他找的。
「你早有预谋……你还说你对我是真心的,可你那么早就埋下了这么一颗我毫不设防的棋子,用我的信任,随时准备给我致命一击。林殷琰,你何至于……你这个……」我几乎语无伦次了,虚软地靠在阿乔身上,手脚凉。
而林殷琰抬脚逐渐靠近了我。
影卫绷紧了身体,露出戒备的姿态,林殷琰在他们面前停住脚步,挑了挑眉:「你这几个侍卫,不一般啊。」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敢与君侯的军队比。」
而后我轻声示意影卫后退。
已经没必要了。林殷琰总归不会真的伤害我,既然我已经决意与他回长安,又何必做出要与他对着干的姿态呢。更何况,即便我要抵死反抗,影卫也不可能在重重士兵包围下带着虚弱的我冲出重围。
林殷琰一步步走近,在我面前停下,挡住阳光,投下了一片颇具压迫感的影子。
「这宅子,是我让人为你准备的。阿宁,你住得可还如意?」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我的鬓角。我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他的指尖钻了出来,顺着头皮钻进脑袋,让我的头针扎似的疼了起来。如果不是我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恐怕还难以维持清醒。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混蛋。」
林殷琰笑了一声,弯下了腰,轻轻捏住我的下巴,幽沉的目光紧紧地盯住我。他轻飘飘地说:「我更混蛋的时候你不是也见过吗?不过半年过去,或许你已经忘了。或者,要我现在帮你回忆一下吗?」
他粗暴地推开阿乔,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然后低下头狠狠吻了上来。他强硬地撬开我的唇齿,粗暴地掠夺我口腔内的空间,还狠狠地咬了一下我的舌尖,浓郁的铁锈味在我们唇齿间弥漫开来。我今日被他气了这一场,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神消失殆尽,根本没有力气推开他,连支撑自己坐着都费力。
我含糊不清地说:「混蛋……畜生……放开我……。」
他退开了几步,阴沉沉地笑了一声:「我不仅不放开,我还要现在让你回忆起来,我从前是如何混蛋畜生地对你的。」
我瞳孔骤缩。
在他伸手来扯我衣服时,阿乔扑了上来挡在我身前,带着哭腔说:「君侯,阿姐身体受不住的……你怎能这样折辱她!」
阿乔用了力气狠狠推开了林殷琰,然后抱住了我。她冲我笑了一下,说:「阿姐,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个傻丫头啊,眼里还包着泪呢,就这几个以下犯上的动作都把她吓成这样了,还说什么保护我。
我无奈地笑了笑,目光空茫地穿过她,落在她身后神情阴晴不定的林殷琰身上,刚要张嘴说什么,忽觉眼前光线昏暗起来,阿乔的脸也模糊了。
阿乔惊慌失措地喊我:「阿姐!」
晕过去之前,我还在想,认个妹妹可真好啊。
再醒来时,已经身处颠簸的马车。
——林殷琰真是一刻也不想耽搁。
阿乔一见我动了就立刻扑上来,紧张地问:「阿姐感觉怎么样?」
我笑了笑:「放心,暂时死不了。」
阿乔眼圈还红着,闻言低低哽咽了一下:「阿姐不会死的。君侯……君侯虽然在祝济时对阿姐不好,可他亲自布置了马车,还给你喂了药。他不会薄待阿姐的。」
我轻轻一笑:「不会薄待?他已经休了我,还要带我回去,我用什么身份待在他身边?我失踪半年,陛下必然要问罪,他也不会不知道,但他还是执意如此。如果这叫不会薄待,那我倒愿意他薄待我。」
「可君侯真的关心阿姐的,」阿乔说得艰难,「为什么要这样折磨阿姐呢?」
「因为他疯了吧,谁知道呢。」?
回长安的路上,我养回来一点的身子再度恶化,每天郎中都会在车队停下歇息时给我熬好药端进马车里,林殷琰倒是再没有露过面。
但挨了半个月后,我还是没挨住,因为高烧再次昏迷。迷糊中有人给我掖被子、擦头脸还耐心地喂我喝药,我含糊地说:「阿乔,烫。」
喂到我嘴边的勺子顿了顿,又收了回去。再塞到我嘴里时,温度适宜很多,我顺从地张嘴咽了下去。
不好好喝药,阿乔又要哭了,得顺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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