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凯一个人的身影看上去便如同静默的雕塑。
他陷入了长久的回忆。
从第一次在药铺见到沁雪到后来嫂嫂过门时她与大哥抗衡的勇敢,再到后来她被污蔑险些嫁入丞相府。
那些回忆连成串,编织出伤感的旋律。
他紧紧抿着唇,头一次为自己庶子的身份感到自卑。
倘若……倘若他是左丘家的长子,在府里拥有话语权,倘若她被污蔑的时候他能不顾一切及时挺身而出,所有的事情兴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会为了自救去找萧玖帮忙,更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与萧玖定下原本就不存在的婚约。
捏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钻心般的疼痛。
风雪打在眼睫上,迫使他不得不闭上眸子。再睁开的刹那,烈光四射。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将来有一天,他定要把所有的“倘若”变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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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烬果然说到做到,听闻叶天钰从狩猎场回来以后立即去了皇宫。
龙章宫前,离落现身拦住他,“裴世子请止步,皇上圣体不豫,正在里面休息,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裴烬很会察言观色,一见离落认真的模样以及里面隐隐传来的咳嗽声,他便知道情况有些不妙。
叶天钰的寒疾,持续了十多年,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万幸。
换做以往的帝王,臣子听到这样的消息必定是先震惊后慰问再抹泪的,但如今的天子是病秧子叶天钰,说他龙体不豫就是家常便饭。
裴烬识地选择了闭嘴。
与离落寒暄几句又道别之后,裴烬直接去了宁王府。
纳采的日子是在那夜撷玉殿定下的,宁王和宁王妃早就等在正殿,裴烬得到召见进府以后,恭敬给二位见了礼。
长公主叶染衣被赐婚给裴烬这件事,早就传遍帝京每一条街巷,宁王妃心中清楚裴烬的来意,但在看清他抱着的那只活雁以后还是愣了愣。
裴烬站起身,面带微笑,“原本按礼,子安作为广陵侯府的继承人,当以圭作礼,但这只雁是子安陪同长公主在北疆打仗时捉到的,子安一直把它养着,之后带回了帝京,它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一份简单的纳采礼。”
宁王妃有些惊愕,“真没想到你如此有心。”
裴烬面带歉意,“长公主金枝玉叶,原本不该以这么简单的纳采礼待之,可皇上圣体不豫,无法亲自主持,子安已经去了皇宫,皇上吩咐过不见任何人,活雁已经抱出来了,断然没有再抱回去的道理,所以,今日这个礼没有按照正统公主大婚流程来,还请王爷王妃见谅。”
“你这孩子,说话太客气了。”宁王妃站起身走过去虚扶他一把,嘴里道:“实际上,婚姻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大婚流程就是个形势而已,染衣一直心在军营,无论我和王爷如何劝说她都不肯在这方面花一分心思,却没想到北疆一行竟能促成你们两个,对我们来说,能亲眼看着她出嫁,比什么都来得高兴。”
说罢,宁王妃又让裴烬落座,唤来婢女,低声道:“你去将长公主请来,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能不在?”随后又与婢女说了句悄悄话。
难得偷了空闲,叶染衣早就骑着马去城外跑了一圈。
实际上,她是在躲避今日的纳采礼。
如今的她,一想到裴烬那个混蛋就恨得牙痒痒,恨不能立刻马上手撕了他。
马儿在树林边停下,她翻身下来,红着脸喘息,呼出的气在冷空气下形成一层白雾。
“公主——公主——”不远处传来宁王府护卫的叫嚷声。
叶染衣低咒一声站起身准备骑上马儿逃之夭夭,岂料脚下不稳踩到了冰块滑倒在地上。
“嘶——”她痛呼一声挣扎着坐起来,这才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丝丝疼痛,撩开衣摆,掀开裤脚一看,白皙的脚踝已经被擦伤,伤口上血珠子拼了命地往外冒。
疼痛得面皮抽了抽,再三确定站不起来以后,叶染衣索性坐在地上处理伤口。
不远处的声音还在继续。
“叫魂呢!”她听得烦了,冲着声源处大喊一声。
那护卫听见她的声音,立即骑马飞奔过来,一眼瞟见跌坐在地上的叶染衣,顿时脸色变了变,赶紧下来焦急问候,“公主您怎么了?”
叶染衣不屑地冲他冷哼一声,“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给我滚蛋,少在这里叽叽歪歪的。”
不等护卫开口,她又补充,“如果是关于纳采的,那你大可不必说了,打死我也不会回去的!”
“不是啊公主!”护卫满脸委屈,“按照皇室公主出嫁的礼仪,公主您大婚之前,宫里应该挑选一个试婚格格给裴驸马的,可是如今静太皇太妃病倒,没有合适的人选来做这件事,所以王妃让属下来告知您,为裴驸马挑选试婚格格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今候选的宫女们都已经齐聚宁王府,只等您回去挑选了。”
叶染衣眯着眼睛,“试婚格格是做什么的?”
护卫红了脸,羞答答应道:“就是挑选出来的优秀宫女,在公主大婚之前先与驸马同床,翌日回宫汇报驸马的……呃……尺寸、硬度、耐力以及有无疾病等问题,若是这些方面都过关,公主才可如期嫁给驸马,试婚格格将成为驸马的媵侍,若是有问题,则婚事另谈。”
“什么!”叶染衣几乎炸毛,腾地从地上蹦起来,随后“嘶”地一声又坐了回去。
护卫看得脸部肌肉疼,他试探问道:“公主您还好吧?”
叶染衣显然没听到他的话,心思全都被那该死的试婚格格给搅乱了。
她咬咬牙,恨恨道:“好啊,裴烬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迫不及待要与宫女同床共枕,那本公主就成全他!”
说罢她缓缓站起来,拖着一条腿勉强蹦上马背。
护卫傻了眼,“公主您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