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刚有了点思绪,望州城的天空上,霏霏春雨又飘了起来。
“牧哥儿,雨大了。”司虎抱着头,厚重的声音响起。
徐牧回了神,急忙带着司虎往前走去。
不多时,便走回了破院。
院里的那间小破屋,昏暗的桐籽油灯下,小婢妻姜采薇忙碌的身影,随着灯光不断摇曳。
屋外的空地上,已经堆着一摞摞打好的新柴。
离着不远的旧牛棚,也重新清扫了一遍,棚子上铺了稻草,棚子里放了一张老木床,床上,整齐地叠着一张新被子。
徐牧心底微微暖,却不想惊动姜采薇,沉默地往牛棚走去。
哪里想到,司虎这憨娃子,一边嚷着肚子饿了,一边将屋门推开。
姜采薇惊喜地走出来,和昨夜一样,还没开口,便把手里攥着的铜板,递到徐牧面前。
“徐、徐郎,奴家今日帮工洗衣,赚二十文。”
那只手,分明都泡肿了的,天知道这一日时间,她洗了几桶衣服。
徐牧犹豫了下,第二次把铜板接了过去。
这模样,都跟个上门收债的小恶霸差不多了。
姜采薇却显得无比高兴,又匆匆跑进屋里,端了一个粗碗过来,依旧是芋羹糊糊,不同的是,这一次糊糊上面,和了些野菜。
“你吃了么。”
“奴家吃了二大碗。”
徐牧才不信这些鬼话,直接摆手,“我在酒楼吃过了,你自个留着吃。”
不远处,捧着粗碗正吃得过瘾的司虎,古怪地抬起了头。
……
清晨,徐牧刚揉着眼睛,从牛棚里要起身,远远的便听见了说话声。
似是来了客人,这倒是稀奇事儿,原主人做了棍夫之后,远近亲戚都老死不往来了。
“所以,你把赚的银子,都给他了?哎呀小姐,这如何使得,他是个棍夫,得了银子,便败在清馆酒楼了。”
“大纪棍夫,便如沟渠中的臭鼠,人人喊打,像我这样的读书人,最是看不起的。”
“徐郎……不像坏人。”
“棍夫都是祸害!不读圣贤书,不知礼义廉耻,我劝姜姑娘,早些想办法离开。”
……
徐牧抠了抠耳朵,大概是听清楚了。
姜采薇逃难之时,便带着两个丫鬟一起,其中一个丫鬟卖身之后,运气不错,被主家许给了一个种佃田的穷书生。
丫鬟也算有情义,这才两三天时间,便立即带着相公,过来探望。
探望归探望,骂人就不对了。
徐牧突然想起,那位驴儿草书生的做派,读了圣贤书又如何,终归是读到了狗肚子里。
刚走出牛棚,徐牧还没开口。
没想到,正在说着话的姜采薇见着,便立即起身,匆匆打来了一盆井水。
“徐郎,洗脸。”
徐牧心底有些本能抗拒,又怕伤了小婢妻的心,只得点点头,捧起木盆里的井水,开始洗脸。
但这副光景,落到旁人眼里,可就有些不对了。
那位跟着来探亲的穷书生,叫尤文才,已经三十好几,考了十几年乡试,还是个老童生,最后迫于生计,只得一边读书,一边帮人种佃田。
“这位是徐郎君了吧?”尤文才语气愤愤。
一介读书人,取个婢妻,居然还不如一个棍夫。
但说归说,依着读书人手无缚鸡力的秉性,他是不敢对徐牧吼吼嚷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