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卿特意强调她与池鸿渊不过是生意往来,从刚才在大堂听池鸿渊说她常来醉仙楼,她就知道,这人是故意在这等着她来,真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柳公子这么说,可是有些生分,若不是今日碰巧见着,平日里要见你一面真是不易。”
池鸿渊深深地望着顾思卿,她不是蠢人,听得出他意有所指,顾思卿一时语塞。
“殿下不是忙得很?我岂敢叨扰?”顾思卿话音刚落,楼下戏台上就传来笙乐,戏开场了。
池鸿启托着腮,从看台往下看了一眼,笑道:“是《白蛇记》,讲的是痴男怨女的故事。”
池鸿渊与顾思卿闻言面色一变,暗骂池鸿启,什么痴男怨女,净空口胡言。
“阿嚏!”池鸿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有些不解地环视周遭,寻思今日天也不冷。
因池鸿启的一句无心之言,池鸿渊与顾思卿之间的气氛变得莫名尴尬。
一出《白蛇记》还没有唱完,顾思卿就以天色不早为由,起身告辞。
池鸿渊没有拦她的理由,只能放她离开。戏台上的戏还在唱着,只不过心中牵挂的人已经不在面前。
池鸿启踱步走到窗前,抬手推开窗扉向下看:“这位柳公子是顾小姐?”
他的声音将池鸿渊的神思拉了回来:“你的眼光倒是毒辣,这也能认出。”
池鸿渊想起自己意识到顾思卿与柳随风是同一个人,还是因为选秀。
“起初有些不大确定,但顾小姐的气质其实很鲜明,这位柳公子待人有些冷清,不去看这张脸,两个人就是一模一样。”
池鸿启认人很准,顾思卿应当庆幸,她与池鸿启接触不多,不然没几日的功夫,对方就能见她的伪装看透。
“九弟喜欢顾小姐?”还是为了相府?后半句话,池鸿启没说出口。
两兄弟的关系,就算再亲近,池鸿启也不会说出如此冒犯的话。
“奈何落花有意随流水,而流水无情。”池鸿渊斟酒自酌,喜欢她有何用呢?无意就是无意。
池鸿渊不愿去想顾思卿对自己的疏离,他有些后悔那日问她要不要与他结亲。
可说出口的话,就是说出去了,没有收回的可能。
池鸿渊在朝中拉拢人脉的手段张弛有度,对原本支持二皇子与四皇子的人也礼遇有加,他于处理朝政一事上赏罚分明,令人感佩。
支持他的人,一日多过一日,而皇帝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皇帝与池鸿渊之间,一个是日薄西山,而一个是冉冉升起的朝阳。
“微臣观陛下近来面色不好,可有请太医诊治?陛下龙体安康才是万民之福,还请陛下千万要保重自身才是。”
这日早朝,殷丞相看皇帝的脸色比自个的还差,不禁感到忧心。
“不想爱卿一把年纪,还要为朕操心。”皇帝扶着龙椅的把手,身上穿着沉重的朝服,头上带着冠冕,他唯有扶着扶手才能勉强坐着。
“太医院院正每日都会为朕把脉,说朕只是太过劳累短了精神,平日里注意小心将养就是。”皇帝的脸隐在鎏冕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他说话语气虚浮,就算是站在大殿最末的官员,也能听出皇帝的虚弱无力。无需多想就能明白,皇帝是在说谎。
“如此便好,陛下千万保重龙体,越国子民都仰仗着陛下您。”
殷丞相是两朝元老,对于越国国主的忠心毋庸置疑。
这些年来,殷丞相与皇帝的意见虽然偶尔相左,但皇帝知道他是个忠臣。
“老丞相所言朕记着……”皇帝话未说完,一阵秋风吹进殿内,皇帝张口说话,被秋风呛着,立即咳嗽起来。
其实只是被风呛着不是什么大事,但皇帝的身子早已经到了穹弩之末,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朝臣立马就察觉到不对。
“快请太医来!”池鸿渊沉声对殿外喊了一声,他话音刚落,皇帝就咳得呕出一口血来。
血吐在龙袍上,李德全见状惊呼出声:“陛下咳血!请太医!”
因皇帝在殿前咳血,文武百官乱作一团。最后还是池鸿渊稳住人心,勒令所有人决不能将殿内生的事透露出去半个字,免得人心浮动。
皇帝被送回寝殿之后,就病倒了。
自他病倒,容妃每日都到皇帝的寝殿去看望,且每日都会熬补品给皇帝送去,这般关心,皇宫上下,除她外,只有皇后如此。
在皇帝看来,皇后之所以在他跟前寸步不离照顾,是出于一国之母身份的职责,而容妃,本可以不来,但她却对自己如此用心。
“陛下,这碗参汤,臣妾煨了整整一夜,宫婢笨手笨脚,臣妾不放心,便亲自看着,望陛下喝下之后,能快些好起来。”
这日容妃照常到皇帝寝宫看望,将炖着汤药的药盅端出来时,颜色清亮的参汤散着阵阵药香,竟然不是难闻苦涩的气味。
“爱妃在参汤里放了什么?”皇帝顺着容妃的搀扶坐起来,好奇道。
放了什么?当然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好东西,容妃如此想着。
“放了些不破坏药性但是味回甘的药草,如此一来参汤就不会苦涩,好入口。”容妃把参汤递给皇帝。才病倒没几日,皇帝瘦得厉害,脸已经瘦得皮包骨。
容妃将皇帝有些凌乱的鬓绾到耳后,轻叹了口气:“陛下瘦了。”
她说话时,眼底满是对皇帝的心疼。皇帝将她的心意看得朕,本来有些沉郁的心情开朗许多,皇宫里,到底有人真心关心他。
“爱妃无需担心,能得爱妃如此用心照顾,朕必然会尽快好起来。”皇帝握住容妃的手,两人对视着,相视一笑。
容妃听他说最后那句话,只是笑,心想:好起来?只怕此生都不能。
皇帝看着容妃脸上的笑,有些恍惚,像回到了容家还没被阖府抄斩前。从前容妃就很爱笑,从冷宫出来之后,她虽然温柔,但极少有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