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樊弘伟看顾文娇一幅死人样,不挣扎、不反抗,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转了转酸的右手,从她身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呸了一口:"起来!给老子倒杯茶。"
顾文娇慢慢坐起,将喉咙口那股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咽下,抬手将散乱的头挽到耳后,熟练地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胳膊巨痛无比,估计青紫、红肿少不了。不过手、脚还能动,看来骨头没有断;脸颊因为被胳膊护住,应该没有伤痕,但因为震动冲击,依然有些疼痛;胸口、腰腹都没有被打,没有疼痛感。最终顾文娇得出结论:樊弘伟没有朝要害处下手,她今晚算是渡过了一劫。
顾文娇站起身,拖鞋早就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她也不敢寻找拖鞋,赤着脚,像个游魂一样向厨房走去。
樊弘伟悻悻然再一次呸了一口:“无趣!”一开始打她,顾文娇还会反抗,一边尖叫一边奋力反击的模样实在是可爱之极。可是越到后来,越没意思,顾文娇不动不叫不反抗,像一条放在砧板上任他宰割的鱼,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让他越来越没有兴趣。
顾文娇忍着痛,到厨房倒了一杯茶,
看着玻璃杯里暗红的凉茶茶水,她嘴角扯了扯,往杯子里吐了一口唾沫。
唾沫带着血沫,很快就与凉茶融为一体,什么也看不出来。顾文娇端着茶送到樊弘伟手中,眼里不自觉带出丝兴奋。樊弘伟警觉地看了她一眼,右手一抬,一杯茶尽数泼在她脸上:“贱货!”
樊弘伟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拳头过去,径直擂向顾文娇的前胸。顾文娇胸口一阵剧痛,引咳嗽,一股咸腥味涌上来,"呕……"地一声,她吐了。
呕吐物里夹杂着一些血沫,看着很吓人。可是顾文娇却不哭不喊,迅双手抱住身体,蜷缩成一团,蹲在呕吐物旁边。结婚六年,她太了解樊弘伟,越反抗他越起劲,不如以静制动,或许还能早点结束这个过程。
樊弘伟果然住了手,他居高临下看着顾文娇,厉声呵斥道:“倒杯茶都倒不好,我还要你这个老婆做什么?"
顾文娇没有说话。
樊弘伟看她没有反应,心中那股邪火又升了上来,他冷哼一声:“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是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妈妈被杀而不知道反抗的废物,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不堪的往事、痛苦的回忆涌入脑海,成功激怒原本已经失去斗志的顾文娇,她猛地抬头:“我没有不反抗!我只是不知道她会被人杀害,我不知道——"
樊弘伟嫌恶地看一眼客厅地板上的呕吐物,操起手中玻璃杯,狠狠砸向顾文娇:“你就是个怂货,没用的怂货!"
肩膀被玻璃杯砸中,顾文娇的身体晃了晃。"砰!呲——"杯子砸在地面,玻璃碎片四散迸裂。
卧室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棉绸睡衣,赤脚站在地面,带着哭腔喊:“妈妈,爸爸……"
樊弘伟停止殴打,横了顾文娇一眼,丢下一屋子狼狈,跨过地面玻璃渣子,抱起儿子,满脸堆笑:"天宝,来,爸爸抱,不怕不怕,爸妈闹着玩呢。"
顾文娇抱臂蹲在地面,看着地面碎裂的玻璃碎片,眼中泪水终于落下,嘴里喃喃自语:“妈妈,妈妈……"
生活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顾文娇的人生原本一切顺利。
1982年5月,顾文娇二十岁
,还在大专读护理专业,在身为护士长的妈妈周金凤的安排下,进入
第三人民医院妇产科当实习护士,眼看着五月底实习一结束,就能顺利毕业,分配进三医院接母亲的班,这就是她清晰的人生轨迹。
顾文娇的父亲在五福路邮政局工作,因为母亲所在的三医院住房条件不错,就在母亲这边申请了住房。七十年代末盖的新楼房,两房一厅,五楼砖混结构,顾文娇现在都记得,当时全家人搬进四楼新房的时候,看着窗明几净、宽敞舒适的房子,欢喜得跳了起来。
套房,两房一厅,七十几个平方米,这在八十年代可是极为优越的住房条件,要不是因为周金凤是护士长、资历高、业务水平强、人缘好,根本就分不到。可是,五月十五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模样。
那一天父亲出差不在家,顾文娇和母亲一起上的白班,晚上九点已经洗过澡,母女俩高高兴兴坐在沙上看电视。
黑白电视机上,正在上演热播的电视剧《霍元甲》,母女俩看得入了迷,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轰!"
周金凤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阳台,皱眉问:“你胡阿姨家,在搞什么鬼?”
剧情正在要紧处,顾文娇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别理他们,快看快看,霍元甲要上擂台了!"周金凤竖起耳朵听了听,家家户户都在看电视,外面传来的都是同样的音乐和对白。刚才的巨响仿佛是幻听一样,从来不曾出现。
第二集结束,电视里开始放片尾曲《谁知我心》。
“随风远飘,前面远望路遥遥。人生必须奋斗,烦恼怎会少。同苦与甘,谁管甘苦知多少。如今身边有你,谁理会前路。无尽,恶兆……"
母女俩听得入了神,沉浸在剧情中有些难以自拔。“赵倩男好可怜啊。”“是啊,霍元甲身为大侠,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轰!”
突然,楼上再一次传来巨响,顾文娇与周金凤对视一眼,目光从电视机上转向门口。
"怎么回事?"
"楼上胡阿姨家柜子倒了吧?这么大声音。"“我上去看看?好好的怎么柜子倒了?不会是他们夫妻两个打架吧。”
楼上是五楼顶层,住的
是周金凤的好友、胡琳珍医生,胡琳珍的丈夫熊涛在储蓄所当所长,和周金凤家一样,只有一个独生女,家里条件还不错。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夫妻两个总在吵架,不太安生。
现在听到这一声巨大的声响,周金凤以为胡琳珍又和熊涛打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劝架。
顾文娇不喜欢熊涛,总觉得他有了点钱就飘,在楼道里碰到的时候喜欢将胳膊底下夹着的国际大牌皮包、手腕上戴着的品牌金表秀了又秀,偶尔还会讥讽她。
“你妈是护士,怎么还想让你当护士?听你熊叔叔一句劝,护士干的就是侍候人的活,工资又少,上班还累,夜班一上就是一晚上,连家都顾不上,女人嘛,只要把家管好就行,搞那么累做什么!"
偏偏熊涛是长辈,顾文娇不好顶嘴,只能胡乱应付几句。到后来,只要看到熊涛,顾文娇就会有意识地避开,免得被他手腕上的金表晃花了眼,被他那得意炫耀的嘴脸刺了心。
见母亲要上去管闲事,顾文娇撇了撇嘴:“妈,你别管他们。人家夫妻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过去讨人嫌。"
周金凤犹豫了一下:“行……”
“轰!”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现场留下三个脚印、一个模糊的指纹,现在还存在档案里呢。”"现在咱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启动旧案侦查时机不成熟,你别急。"
这么多同事宽慰,高广强内心的沉痛渐渐消散,只是吃饭的心思却没有了,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酒饱饭足,众人起身走出火锅店。